杜葳却笑了笑:
“无妨,现在我们缩在府上,不能为阿爹和仲渊分忧,反而成了他们的累赘,不是缩头老鼠,又是什么?”
接着,他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
“所以余几乎可以断定,宋家是有外援、有破局之法的。因此他们才会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只求能够用最简单而快捷的方式掌控整个姑臧城。”
“外援何来?”梁殊忍不住问道。
“宋家这些年引兵在外,也驻扎在祁连山下多处隘口,主持和慕容吐谷浑之间的榷场贸易······”杜葳说到这里,又剧烈咳嗽起来。
但是他说到这一步,不需要再细说,梁殊也已经明白过来。
宋家和慕容吐谷浑之间,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而吐谷浑显然就是宋家最有可能的后手。
最近以来的情报在眼前飘过,梁殊眉头紧皱:
“自王师出兵河湟谷地、扫荡仇池残部以来,原本也曾游牧于此的吐谷浑人,一直没有见其踪影。
而王师顿兵洪池岭下,吐谷浑就算是兴兵潜袭,也不应该时至今日也没有任何风声走漏。
所以······吐谷浑是向张掖和酒泉而去了?”
杜葳缓缓点头:
“祁连背后,地势高寒,生活艰难,往来游牧,哪里比得上漠南和漠北的草原?
慕容吐谷浑迁徙至此经年,屡屡都有入寇河西之愿,不过凉州虽不算良将辈出,但至少每一代也有堪称中流砥柱者。
尤其是谢艾统兵之时,压服四方,吐谷浑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宋家已经挡不住吐谷浑,反而对其来说,吐谷浑还是破局之力。
只需要许给吐谷浑敦煌或者酒泉等偏远州郡,则吐谷浑能得沙漠之绿洲,得向西域征伐之门户,必然会愿意出兵攘助宋家。”
“甚至吐谷浑都不必出兵姑臧,一旦能够包围酒泉和张掖等郡,就等于又在宋家的桌子上放了一块重重的筹码······”梁殊喃喃说道,旋即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河西四郡,自当年冠军侯出征而得,多少汉家儿郎之血换来的,宋家拱手让给吐谷浑,就是在自绝后路!”
对于河西来说,没有了酒泉、敦煌等地,也就失去了和西域的联系,如此一来,河西也就没有了沟通中原和西域、无可替代的地位和作用。
河西的衰落,怕只是一代人的事。
而想要再让中原和西域商贾恢复对丝绸之路贸易的信心,恐怕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时日和口舌了。
杜葳叹息一声:
“世家者,或是高瞻远瞩,为千秋万世谋福祉,或是鼠目寸光,只见一城一户之得失。
江左之世家,奋勇争先,意欲把持朝政而成‘王与马,共天下’之名,可是这凉州的世家,并没有这般眼界和决心。
当然,世家制度,桎梏使然,因此听闻仲渊在关中尝试废除世家,余还是赞同的。”
显然,对于宋家来说,河西其余各家、这么多百姓的死活,与我何干?
梁殊沉声说道:
“如今余也不好贸然离开姑臧,或许宋家不会横加阻拦,但是也能够揣测到我们已知晓其部署,所以······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杜葳默然。
梁殊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忍不住起身来回踱步。
在他有些纷杂的脚步声中,骤然听到了杜葳的声音。
“如今······也就只剩下和仲渊之间的默契了。”
默契······梁殊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只恨自己好像在这件事上,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第一次履行作为使者的任务,结果就要失败了,这也让梁殊觉得很丢人。
“宋家······”他咬紧牙关,挤出来两个字。
声音虽然很低,但是杜葳也听到了。
他看了一眼梁殊,低声说道:“宋家在姑臧城内大肆铲除异己、欺凌百姓,有必亡之理。人憎鬼厌,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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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倾洒在洪池岭上的凉州营寨中。
绣着“张”字的旗帜迎风舞动。
洪池岭守将张涛伸了一个懒腰:
“山下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将军,并没有。”亲卫回答道。
张涛笑了笑:“看来又是闲散的一天啊,也不知道这样悠闲的日子,能不能再多······”
“嗖!”一声锐啸。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作为经过张祚上位时,和不久宋家拥戴张玄靓上位时两轮清洗之后,硕果仅存的将领之一,张涛很是清楚这是什么的声音。
“谁在放箭?!”亲卫们惊慌失措。
“敌袭!”张涛率先大吼道。
放箭,怎么可能是自己人在放箭?
作为主帅,张涛对于自家手下都是什么水平很是了解。
这晨光熹微的时候,指望着弓弩手出来操练,怎么可能?
所以几乎就只剩下了最不可能的可能。
张涛的判断在下一刻就得到了证实。
霎时间,箭矢如雨,纷纷而下。
营寨外面,寂静的清晨被怒吼声和脚步声撕裂。
“快,击鼓!”张涛拼尽全力大吼道。
当凉州兵马营寨中的鼓声响起的时候,最近的王师士卒已经冲到了距离营寨不足四五丈的距离。
“杀!”一道道身影在崎岖的山坡上灵活跳跃着,快速逼近营寨。
“抓紧!”任渠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