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因为王谢两家所代表的,只是一群各有所求的世家的整体利益,却不能真的让这些人甘心为王谢两家赴汤蹈火。
杜英看了一眼那些出身也同样各不相同的人们。
曹家、谢家等等都在其中。
说实话,杜英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杜英根本就没有把这些凉州地方世家看在眼里。
姑臧城中,鱼龙混杂,但不管怎么说,能在姑臧城中立足的,也都是有野心、有底蕴的家族,而连姑臧城都挤不进去的家族,势力可想而知。
他们或许是一郡的地头蛇,可是现在跑到姑臧,完全威胁不到杜英,而且王师横扫凉州,就算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谁又敢向杜英叫嚣?
知道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骄傲的资本,所以杜英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诸位远来辛苦。”杜英施施然说道,“此次凉州平乱,也有赖于各家的支持,本都督会一并奏明朝廷,lùn_gōng行赏。
当然,诸位能够攘助杜家,救家父于姑臧混乱之中,杜家也不会忘记诸位的帮助,到时候家父或者家兄,会和诸位商讨合作事宜。”
杜英显然并不打算和他们谈,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只需要从杜明或者杜葳那里得到一个结果就好了。
遵从都督府命令的,大家当然可以好好合作。
不愿意听命的,也由不得你。
想要借助都督之威势,趁机瓜分掉其余世家利益的,也不在少数。
借助外力、吞噬对手,本来就是世家惯用的伎俩之一。
这些家主们虽然心中不忿,觉得是遭到了杜英的冷遇,但是当他们看到王师的骑兵已经逐渐收拢汇合的时候,一个个又露出笑容,连连说着些“不敢不敢”、“都督放心”之类的客套话。
杜英也没打算当真,甚至都懒得和他们寒暄,径直和杜明在前策马而行。
看着器宇轩昂,威严有加,压的这些世家家主们都要喘不过气来的杜英,杜明喃喃说道:
“苍天不薄我杜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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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杜明眼中的姑臧城,说“物是人非”,好像也有所不妥。
因为姑臧也有所变化,原本聚集着大量关中流民,混杂着西域、草原等地杂胡的外城,正在大兴土木,一处处临时安顿的窝棚在城外和贴近城墙的位置搭建起来,甚至城墙下的藏兵洞都被利用起来。
而之前城内诸多胡乱搭建的屋舍,现在都被拆开,新的房屋正沿着主干街道拔地而起。
四处烟尘滚滚,往来丁壮发出整齐的号子。
杜明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
杜英行在他身侧,兴致勃勃的说道:
“姑臧虽然是凉州第一大城,繁华汇聚之处,但父亲之前所见之繁华,也不过只是内城之森宅大院、外城之商贾往来。
然而这繁华之下,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外城脏乱、流民汇聚,市场之上,恶霸横行,黑市之中,物价混乱。
百姓想要活命,就需要出高价在黑市之中购买货物,以至于一天所获,所剩无几,都成了黑市帮派之收入。
至于这些收入流入了何处,阿爹应该比我清楚吧?”
杜明讪讪一笑。
内城之中各家,基本都是黑白通吃。
杜英显然也早就从杜葳那里得知,因此杜明也没必要向他隐瞒。
“凉州之繁华,只是世家少数人之繁华,外城满是插标卖首,如此繁华,不配称之繁华。
余可以向爹爹保证,就算入城的不是王师,而是氐人或者羌人,只要对这里的百姓稍微好些,能够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或许他们就会全力支持氐羌之政,可对?”
杜明叹了一声:
“此话不假,所以我等常说,凉州,是张家之凉州。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凉州,还是诸多世家之凉州······”
说到这儿,杜明的声音顿了顿。
杜英明白他的意思。
唯独不是百姓之凉州。
历史上的凉州,面对前秦进兵,不战而降,后来吕光割据,也颇为配合,便是因为百姓才不在乎什么胡汉,而世家们,更是一群墙头草罢了。
“因此凉州顽疾,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而或者本身就是导致顽疾的人。”杜英指了指正在大兴土木的街道,“既然知道这里藏污纳垢,那余也索性打扫一下。
王师出动,将百姓安置到城墙内外,趁着现在并无冬日的寒风大雪,百姓也可以暂时安居。
而借此机会,余派遣吏员,带着王师清扫城内垃圾、疏通河道,街道上铺设青石。
说起来也是有趣,关中的不少州郡,街道上还没有铺设青石,而姑臧背靠祁连,靠山吃山,这石头倒是来的又多又快。
同时余还让有经验的吏员设计城中排水,否则按照之前污水横流的场景,那恐怕有朝一日,摧毁凉州的,并不是战乱,而是疫病。
凉州也就是得益于冬季天气严寒,而且缺少水源,没有那么潮湿,疫病才没有如同南方荒蛮之地那般频发。
城内屋舍,多半都是临时搭建的危房,也不知道传承了几代人了,张家从未有修缮之意。我看啊,多半像是当初逃难的那一代百姓仓促搭建的。”
杜明点了点头:
“不错,当初咱家也曾经住在外城,混乱之中,无人核实身份,所以只好屈······暂居此处,后来你大父得到先,先凉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