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战,各地财政紧张,凉州的重建也会受到影响,难免有虎头蛇尾的可能。
“这倒不至于,但是关中已有撬动潼关之意,之后兵出洛阳,怕是要抢了大司马的饭碗,大司马······估计很难开心。”杜英缓缓说道,“正是因此,余也不可能在凉州停留太久,顶多再过十天,便要返回长安了。”
杜明和杜葳都是神情一肃。
一旦东出,那么就代表关中真的有了逐鹿之意。
此后的关中,也再难以掩盖野心。
江左和荆蜀,更有可能在明面上联手,对付关中,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的三足鼎立、互相掣肘。
杜英看向他们两个:
“因此现在余更需要阿爹和兄长,为我坐镇凉州。我可能等不到凉州涌现生机,但是凉州的建设,决不能中断。”
“仲渊放心。”杜葳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激动,他忍不住连续咳嗽起来。
杜英脸上露出不忍神色,而杜明更是沉声问道:
“那需要为父做些什么?”
自家儿子一个病弱,一个承担起更重的责任,因此杜明也知道,现在绝不是自己置身事外,和以前那般游手好闲的时候。
雍凉势力和杜家,都到了关键时候。
一念天堂,一念深渊。
阿爹这么积极,有些事就好办了,杜英如是想着,沉声说道:
“若论对凉州世家的了解,阿爹肯定胜过从关中前来的那些官吏,所以余希望将阿爹调任都督府主簿,坐镇姑臧,并持都督府之节,巡查各处州郡,到时候抽调过来的关中吏员都会听从阿爹的调遣,而且留守的王师,阿爹也有就近调度之权。”
杜明顿时怔了怔,杜英这是打算让他去做恶人,去打扫干净其余的“屋子”啊。
不过杜明也的确适合去做这件事。
他起身笑道:
“为父这些年之所为,的确愧对于家主身份,如今也该是为杜家做些什么了。”
悠游林下、游手好闲多年,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杜明并不觉得这样辛苦,只是有些唏嘘。
事到如今,自己也算是沾了儿子的光,不算有愧于先祖了。
杜英摇头说道:
“阿爹或许应该换一换想法。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杜家,而是为了整个雍凉。”
杜明看了他一眼,本来想问一句“有区别么?”,现在谁不知道杜家便是雍凉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但是看到杜英的神情,他突然觉得,这个答案,或许真的是“有区别”,只不过现在的杜明,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是很明白区别所在。
大概在以后的路上,他有机会想明白这个问题。
而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西北三郡之地,自己应该先从哪里下手呢?
要真的打扫屋子,自然也得先拉拢一派、打压一派,三郡之地广袤而人口稀少,因此也需要快刀斩乱麻,并且还得防止这些世家团结一心。
“为父今天先去见一见谢家谢凌,敦煌谢氏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陈郡谢氏的旁支,和我杜家便是姻亲。”杜明斟酌说道,“他们大概会更倾向于支持仲渊。”
“其实谢家支不支持,倒也无所谓,敦煌谢氏自谢艾之后,一蹶不振,残存的这些部曲西北各郡也很难称得上强悍。”杜葳提醒道,“此次张掖之战,三郡各家,已到生死存亡关头,大概也不会有想要保全实力之意,因此真的是因为各家在西北贫瘠之地消磨日久,实力也有所不逮。
因此是否要联手对抗王师,他们大概也会多有犹豫,如此一来,当我们和其中某一两家走的亲近,或者往来较多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产生怀疑,不愿再图谋联合之举。
最后,这样的联合或许还会出现,但是已经不再是西北各家齐心协力,而只是可能有姻亲关系的几家所行的冒险之举。”
杜英和杜明会意,都露出笑容。
至于杜家和这其中一两家的亲近过程中,到底是对方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妥协,这都不重要的。
两家私自会面,本来就足以让外人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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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怎么又来了?”
郗道茂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看着靠在桌案前翻看稿子的杜英。
“来喊你吃饭。”杜英笑道,“阿爹回来了,正好一家团聚。”
郗道茂怔了怔,摇头说道:
“那不合适,妾身还没有过门呢。”
“都住在我家了,还真把自己当外人?”杜英无奈的说道,“你看,我现在出入此地,娘亲不也没有意见了么?”
那是因为有意见,但梁夫人总归得顾及你堂堂大都督的颜面,总不好在家中和你吵一架闹上天吧?
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接着,郗道茂就看到杜英抓起来炭笔,匆匆写下了几句话。
接着得意洋洋的将稿子递给她。
原来是加了几句略带有颜色的笑话。
郗道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总感觉夫君就像是一个性情顽劣且叛逆的小孩,和他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的截然不同:
“夫君,莫要闹了,这可是要在外面讲出来的故事、要在台上演出来的戏剧,怎么能有这种内容呢?”
杜英的目光在郗道茂身上逡巡,大概是因为这些时日运动——说的是路上的运动——比较多,心情又舒畅,伙食也以牛羊肉为主,所以郗道茂好像比之从关中离开的时候,张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