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皱了皱眉,对于苻黄眉这种解释,他大概并不是非常赞同,但也没有阻止苻黄眉继续往下说。
如今的邓羌,也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吴下阿蒙了。
历经的战事多了、挫折多了,并且所处的位置越来越高,他也已经知道,做事不能随心所欲、毫无城府。
因此别人的想法和意见,就算是自己不赞同,也可以听一听,说不定一样能够获得什么启发。
“因而都督也需要想办法去笼络人心。年轻,可不就是他最大的优势么?”
苻黄眉察觉到了邓羌微微皱起的眉,却并没有止住自己的话头,让邓羌学会倾听,也是他对邓羌的培养和锻炼,以后想要继续向上爬,这是必备的技能,否则终其一生,只会是一个莽夫,上不得台面。
都督在向士卒们战事自己的年轻和活力······
邓羌明白了苻黄眉的意思。
如今的关中兵马,趋向于年轻化,因此杜英的这番作为也能够让他获得年轻士卒们的喜爱。
毕竟年轻人们,谁不愿意有一个和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追求,从而能够听得懂他们的心声诉求的主帅?
所以都督想要纵马驰骋,苻黄眉也就不打扰他的雅兴,索性直接在这儿等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杜英已经在苻黄眉和邓羌身前勒马,他先对着已经落后自己一个身位的谢道韫笑了笑。
谢道韫撅了撅嘴,终归是因为自己选了一个身形小一点儿的马,否则高头大马自己很难驾驭,也因此只落后杜英一个身位,已经足以说明她技术很好了。
有些优势是天生的,没办法。
就像是老天在其余方面也似乎特别眷顾这个家伙一样。
杜英翻身下马,而邓羌和苻黄眉已经先一步迎上来:
“属下参见都督!”
杜英微笑着伸手虚扶:
“王师出潼关而抵河洛,震慑中原宵小、驱散作乱羌人,两位功不可没!”
作乱羌人?
苻黄眉和邓羌都怔了一下,旋即都露出笑容。
都督这个理由找的好啊,咱们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此次王师东出,是为了解决潼关的氐人和对关中虎视眈眈的羌人,但是迈出了潼关,总归是走出了关中和雍州的范围。
防守可以,但主动出击,未免师出无名——将士们能够接受这种解释,也愿意发起进攻,毕竟谁都想让战火烧到自家地盘上,可是难免还会有一些人在建康府朝堂上会抓住这一点不放。
杜英刚刚的“作乱”两个字,却直接将这次王师的主动出击改了性质。
姚家虽然也已经来回投靠了很多势力,但是其最后投靠的还真是朝廷,因此姚家和之前的汉末曹魏时期作乱的羌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关中王师东出以讨伐作乱羌人,这本来就是杜英这个坐镇西凉的大都督分内之事。
如此一来,王师的整个东出河洛策略,都能够说得过去,直接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明面上直接指责杜英,说其不尊号令、出兵河洛,违背了朝廷的委任,是乱臣贼子。
甚至还得夸赞一声,稳定朝廷西北、压服西北胡人,大都督功不可没!
苻黄眉不由得叹息道:
“都督一言点醒梦中人,谨受教。”
杜英笑道:
“这没有什么点醒不点醒的,只不过是你我所负责的分工不同罢了,尔两人为前线主帅和副帅,所需要负责的本来就是如何打赢眼前这一战,减少损失、增加缴获。
至于如何让我们师出有名,让将士们愿意厮杀,以调动士气且能够获得朝野支持。
这些有的是需要你们配合的,有的则是需要余来负责的,否则余只是坐镇后方,信手指点、无所事事,那恐怕没有人会愿意听从我这大都督的号令吧?”
苻黄眉颔首:“关中王师,屡战屡胜,多是骄兵悍将,都督能有这般手腕以服众,乃有昔年汉高祖之风也。”
刘邦曾回答韩信“善将将”,苻黄眉说的显然是这一点。
杜英却摇头:
“高祖起于微末、不屈不挠,屡败屡战,最终成就大业,但也因多借外力而善将名将,成就霸业之后反多猜忌。
余和他,还是不一样的,对于诸位,余期望你们的归宿当在云台而不在暗室。”
云台,自然说的是汉光武的云台二十八将。
暗室,自然说的是吕后杀韩信于暗室之中,完美的避开了刘邦对韩信的允诺。
邓羌有点儿没听懂个中典故,苻黄眉却为之动容。
自己以汉高祖比喻杜英,其实也是在试探杜英的态度,既是试探杜英对于以后成就高祖霸业的态度,也是试探杜英是不是要卸磨杀驴的态度。
如果杜英连连称善,那么苻黄眉就得多加小心了。
诸如他这种出身一点儿都不根正苗红的,诸如邓羌这种莽莽撞撞、做事一向不喜欢过脑子的,以后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引起主上猜忌,因此需要急流勇退的时候一定要动作麻利。
而杜英的回答,大概让苻黄眉稍稍放下心来。
他完全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并且也表示,他想做的是光武而不是高祖,对待属下也不会那般冷酷铁血。
云台二十八将,虽然这其中有些人的下场也不是很好,但是苻黄眉的要求本来也不高,能够混的一个马革裹尸的结局,就已经是对自己一生最好的交代了。
轰轰烈烈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