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那一晚他如是这般说，秦思芄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楚卿芫，字落风。”
“嗯，”低低应了一声，楚卿芫又问道，“以后下山行走，你如何介绍自己？”
“姓秦，名唤思芄，字寐语，”秦思芄说话的声音已经渐而不闻，仍旧吃力地说道，“……不恨苦地清濯真人的弟子……”
“好，”楚卿芫点点头，“秦思芄，你是师父第一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师父以后都不会再收徒弟。”
秦思芄笑了，她伸手握住了楚卿芫的手：“……多谢……师父……”
不知道在阵中坐了多久，楚卿芫才伸手覆上秦思芄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一颗泪打在手背上，又颤颤从手背滑落下去，最后从秦思芄那张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慢慢滑落……
－－－－－－－－－－－－－－－－－－－－－－－－－－－－－－－－－－－－－
楚卿芫很快就被带回了不恨苦地。
日暮的冰火狱潭已经是寒冰遍地，似雾气般的寒霜簌簌而落。
再次回到冰火狱潭，楚卿芫似是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没多会就有脚步声传来，他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薛庭竹，没有任何的表情，仍旧坐在原处打坐。
“清濯真人真是好心性，大劫大难都没能磨去你的傲气。”薛庭竹看了看四周，心情很好地开口说道。
好一会，楚卿芫才开口说话：“你投奔了鬼界？”
这里的寒气太重，薛庭竹披着大氅，俊美的面容上神采飞扬：“不，不是投奔，我本来就是鬼王的人。”
冰火狱潭里萧风衾和宋道人所设的结界全都消除得干干净净，楚卿芫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的宽袖长袍，没有灵力傍身，他的嘴唇冻得乌紫。
薛庭竹的这个消息比四周厚冰还要冷人心，楚卿芫没有说话，手指冻得麻木，他慢慢握成拳：“你打算如何？全杀完？”
“不，清濯真人，你，我就不会杀，”薛庭竹笑道，“一出好戏，没有观众岂不是很无聊。而你，是最好的观众。没有你，我做这一切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眉梢眼角挂上玩味的笑来，“清濯真人，我们一起静待秦姑娘归来，好不好？”
“不必拿她来和我讲条件，我不会寻死。”长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楚卿芫坐得笔直，“只是，为何是她？”
“为何？”薛庭竹一笑，“不为何，就是单纯地喜欢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而已。”
楚卿芫问道，“那之后呢？”
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薛庭竹顿了顿：“腻了，就不要了。”
“不要伤害她。”楚卿芫看着他，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沾着寒霜的长睫下那双眼眸明亮，“你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折磨我，我不会让你有厌恶的那一天。薛庭竹，等我出去杀你……”
还是那种清冷无波的嗓音，仿佛现在身陷囹圄的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清濯真人。
薛庭竹听得心里莫名有些恼火，他以为这般屈辱的话，肯定会给这位清濯真人狠狠一击，却不想，这个看似刚烈的清濯真人，却是犹如青竹，无风挺拔，寒霜狂风之下的柔韧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秦芄的身份和来历，你应该也知道一些，望你善待于她。”楚卿芫说着，迎上他的视线，“你或许不知，六年前，她初次来不恨苦地，其实就是为了见你。”
薛庭竹诧异地看着楚卿芫：“……见我？”
“你，是她的故人。”楚卿芫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神色，“一个很重要的故人，六年前你和她那几天的相处，你应该也能感受的到，她待你与旁人不同……”
“你胡说！”薛庭竹脸色微变，“我和她从不相识，何来故人一说！”
楚卿芫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再说。
薛庭竹觉得楚卿芫那一眼，别有深意，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很是狼狈地转过脸，薛庭竹没再说什么，脸色阴沉地甩袖而去。
＊＊＊
再见到薛庭竹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
楚卿芫饱受冰火狱潭之苦，人憔悴了很多，没有灵力傍身，清濯真人等同于废人。
待降临在身上烤灼皮肉的天火逐渐消失，楚卿芫知道有人设了结界将天火隔开。不恨苦地如今能来看他的也就只有薛庭竹一人，他没有显露出或是厌恶或是惊惧的任何表情，只是将被天火灼烤疼痛非常有些颤抖的手藏在了宽袖之下。
依靠在仍旧滚烫的石壁上，楚卿芫嗅着这随着天火消失而逐渐充足的空气，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之中刚爬出来一般，脸色看起来终于恢复了一些。
薛庭竹进来之后，目光落在那个端坐在角落里似乎从未挪动过地方的男子身上，细细打量着。
形容憔悴，精神尚好，身上的衣袍有些脏污，仍然穿得很规整。
这是薛庭竹刻意安排的，他想知道要多久可以逼疯这个清濯真人，他还想看一看疯了的清濯真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别说换衣衫沐浴这类面子的活计，他就连一日三餐都不许准时给，怎么糟践怎么来。
如今看来，有些失望啊。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还有手段。
“好久不见啊，清濯真人。”薛庭竹一身浅灰色的束袖长袍衬得他风神俊朗，眉眼含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今日来，是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楚卿芫端坐在角落里没动，就连眼皮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