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告罪, 再婉转而言:“小仙有眼不识真神,失礼于前,又胆怯冒犯, 如今已知错了,诚心赔罪,还望帝君与阮相公宽恕。”
阮钰早听闻小花仙要来赔礼,可如今当真见她如此惶恐,心下微微一叹——何至于这般惧怕?不过他又隐隐知道,这人世间权势富贵叫人畏惧, 是因能强压于人,神仙妖怪畏惧, 除却好友在天上身份贵重之故外,或许因着他还有些凶悍之名。故而即便吴江王带信叫她安心, 她仍要被好友威势所慑。
叹过之后,阮钰笑了笑,神色温和, 稍作安抚。
诚然好友威名赫赫,然而只消同他相处过,就明白他不是那等胡乱发怒之辈。但旁人不知而多警惕几分,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 应辰随口道:“些微小事,无须多话。”
小花仙先见阮钰目光宽和,又见这位龙族帝君漫不经心,对她曾经无礼之事全不放在心上,才算真正安下心来。她还记得自己有厚礼相赠, 忙将自己不眠不休新采集的百花之液双手相奉, 道:“此为小仙岛上天然生长之物, 不值当什么,敬赠两位闲时解渴吧。”
应辰一扫便知乃是百花之液,他本就要呆子品尝,不过吓走了人才作罢。现下小花仙反送来赔罪了,他自是欣然而纳,转手塞给阮钰。
阮钰见他动作,便猜到此为何物,不禁无奈,开口谢过小花仙。
小花仙见了,面色赧然,也隐约猜到这两位为何偏去她的岛上游玩,若非是她当时太过愚钝,想来还会结下善缘,哪里还要那般惶惶不安?唉。
之后再无话说,小花仙默然退后,应辰与阮钰则被吴江王父子等人殷勤招待。那许多的水族神仙、龙子龙孙虽不敢一一过来敬酒,却也都趁着众人饮酒时表露敬意。
吃用享乐一番后,众多仙神面上渐渐露出醉态,天日也已暗下,应辰见阮钰略有疲态,自个亦不耐烦在此多耽,于是轻拍了拍阮钰的小臂,招呼他一声,再同吴江王提起离席休憩之事。
吴江王闻言,连忙说道:“是孙儿疏忽,阮相公年岁不大,是该早些歇息。寝殿早已备下,是个从前无人住过的清静所在,少祖莫嫌弃,就领阮相公先去那处就寝如何?”
应辰略点头,说道:“可也。”
吴江王面上带笑,吩咐吴江太子暂且替他招待客人,亲自起身带两人往殿后去了。
一路来到处僻静的小殿,莫看它不比前头的水晶宫华美,但周遭有许多天然珠贝之类焕发华彩,倒映柔和光辉。小殿本身也极为雅致,环绕着一些类似人间幽境的美景,翠色掩映间,别有一番意趣。
阮钰一个好读书的少年郎,才一瞧见,就很喜欢。
应辰本无所谓,见阮钰喜欢,眉眼微柔,颔首赞许。
吴江王暗道一声“果然”,抬步将两人请入,好生安顿。
应辰思及一事,转头同他说道:“你去将龙窝王叫来,莫声张。”
吴江王一愣,不知少祖叫龙窝王作甚,但少祖有命,他当遵从,于是恭声答应,匆匆而去。
待人走后,阮钰笑道:“这时与龙窝王提起,确是最恰当不过。”
他心里暗忖,兄长便是这般好心肠,他原还想着要何时与龙窝王提起晚霞姑娘一事妥当,兄长已先寻到了时机。现下众多来客皆醉,龙窝王过来便很稳妥,正是无声无息了。
应辰见他赞叹,却是轻哼:“顺手罢了,哪个叫你恭维?”
阮钰听出他有些不自在,不由莞尔:“非是刻意恭维,实乃随心而发,小生肺腑之言也。”
应辰微微张口,到底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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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龙窝王悄然离席,在殿后与吴江王相见,不曾引起他人注目。
吴江王说道乃是受少祖吩咐,龙窝王自然有些不解,却是正了正衣冠,不敢怠慢地快步而去。
到了宫中,龙窝王先行一礼。
吴江王原要退下,也被应辰叫住。
应辰道:“此事与你也有些相关,不必先去。”
吴江王闻言,亦有讶然。
应辰寥寥数语,将先前遇见的晚霞一事告知两人,又言:“本是这书呆子发了善心,但也有几分道理。人族命短,犯错罚便罢了,却不必为些爱恨纠葛的小事打杀了去。”
龙窝王与吴江王听得晚霞竟在龙宫里与人私通后,虽说都有些不满,但他们既然肯救下一些落水之人,也肯替小花仙传信,亦都是宽厚的长者,即便应辰不提,待知晓此事后,也不会如晚霞所想,真将那对小鸳鸯杀死。
龙族与人族本就不同,当年龙祖不知与多少族类有过欢愉,这世间才有龙族与那些身有龙血之类。龙族为其后裔,骨血里也难免染上几分fēng_liú,亦多嗜好享乐者,未必每次都在房中,也未必还要明媒正娶。
只不过后来天地孕育出人族,人族又因命短而生出璀璨之思,短短数千年已自成一套礼仪,四海之龙瞧得多了,难免被耀花了龙目,加之天上渐多人神人仙,就把人族那套学了起来,也讲究些礼义廉耻的,大多时候都对自身有所约束,装模作样。
故而四海中有宫殿,四海龙族之长又称龙王,各路水脉皆有分封,还有许多龙王喜爱人类,将那众多后裔中择取些仰慕人类文思者,嫁与人族书生,流传了许多佳话……自然,龙族众多,也难免有些反倒学迂了,失却本性变得极为古板的,可吴江王与龙窝王不在此列,便不曾将晚霞与阿端那一时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