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曦城见过狼狈不堪的丁潇潇,刚到西归时受伤初期的她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再可怜没有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如今天所见的更为寒碜。
眼前这主仆二人,从头到脚破烂不堪,大郡主踩着泥团一样的一双布鞋,婢女干脆光着脚,头都不敢抬。
再有两个碗,这二位去城墙根底下讨饭也是去得的。
看着柳曦城原本还温润和善的一双眸子,突然变了颜色,上上下下打量着门口,少姬宋安略感疑惑,缓缓转过了头,顿时也惊住了。
“你,你们,你们掉泥里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就到我房里来了?”宋安惊叫。
翠烟擦脚使劲往后藏,可她那双大脚丫子,哪里是短促打扮的裤装能盖住的。越是紧张躲藏,越是欲盖弥彰。
“翠烟你这又是怎么回事!?鞋呢?”宋安瞥了柳曦城一眼,见他惊异的合不上嘴,顿感不妙,“貉绒那丫头呢?就让你们这么失礼的出来了?貉绒,貉绒!”
丁潇潇大喇喇一挥手道:“别喊了,她出去办事了。我的鞋破了,所以借了翠烟的穿,要不是少姬喊的急,我就把鞋子补好了!”
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宋安掐住被子,愤声道:“大郡主只有一双鞋吗,莫非,是故意下安儿的面子?!”
柳曦城接话道:“少姬误会了,城主府里没有女人的东西,这个您应该很清楚。郡主到西归的时候,伤重高烧,身无长物,只有一双鞋也不足为奇。在下会禀明城主,今天之内一定置办些衣物、穿戴,给大郡主送过来。还请少姬见谅,莫要责怪。”
听了这话,宋安如何能坐的住,赶紧挤出笑脸说道:“看我这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摔坏了。姐姐是为了救屈哥哥受伤来到西归的,怎么还有空带着什么细软衣物呢。此等小事,我来安排,屈哥哥大男子汉,哪里懂得小女人的东西。薛妈妈,去把我柜子里那几双锦缎楚绣的鞋子拿给郡主试试,还有那几件……”
宋安殷勤还没献完,丁潇潇便打断了她的话:“你的鞋,我穿不上吧!”
说罢,她故意把脚顶到鞋头,让自己的一双小脚撑在这大鞋子里。
“还有少姬的衣服,我恐怕也穿的别扭。本宫习惯宽大些的衣裙,不像少姬喜欢剪裁合体的衣服。”说罢,丁潇潇展了展双袖,做了个大鹏起飞式。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宋安,丁潇潇其实面相不俗,只是受伤后一直没有妥善调理,脸色差了些,若是真的穿上了自己那些桃粉、鹅黄的楚绣,映衬之下,倒显得娇俏。
那自己,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脚,有苦说不出?
可若是故意选一些布料差,颜色老气的给她重新裁剪,一则花时间不说,二来也显得她这个少姬小气又刻薄。
柳曦城就在这看着,随后定会把结果告诉城主。
两边挤兑,这让宋安一时间头疼起来。
老嬷嬷见状开口道:“郡主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莫非就是故意寒碜咱们承阳府吗?”
丁潇潇眼皮一抬,莫名其妙道:“这位老阿姨,您这话说的奇怪。我不要少姬的旧物,那便是寒碜承阳府了?!之前还真是不知道贵府如此节俭,那么倒是要敢问您身上这件,是少姬哪一年的旧衣呢?!”
薛妈妈是少姬乳母,奶过少君,又陪大了少姬,送走了承阳君夫妇。一直自诩是承阳府的功勋老人,哪里被如此打脸过?
“老阿姨?!你这丫头太没规没矩了,就算少君见了老奴,那也是要给几分面子,尊一声薛妈妈的。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弃妇,居然蹬鼻子上脸教训起我来了!?”
薛妈妈身边几个随侍的婢女登时也跟着变了脸色,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要不是丁潇潇还有个郡主的头衔,怕是这会儿已经撸起袖子过来动手了。
翠烟哆嗦着已经缩到丁潇潇身后去了,她拽了拽郡主的腰带,低声劝导:“大郡主且忍忍吧,这位薛妈妈是在承阳府里真的地位不同,别惹她。”
丁潇潇看见在一旁仿佛被禁声了的肖管家,自然也猜的到这位薛老阿姨在府里应该是横着走的。但是谁也不是泥塑的软胎,就算是一尊立像,窑里烤硬了出来,也带了几分火气。
更何况丁潇潇是编剧啊,即便就编了个开头,也受不了其他联合编剧创作出来的人物,这么执火明仗来欺负自己。
况且她这次脱簪褪华还有自己的目的,要是让这老阿姨给怼过去了,岂不是白丢人了?
“大郡主,别说了,快别说了……”翠烟还在拽她腰带,反复劝解着。
丁潇潇借机发难,一股气顶在肺腑,只听见嘣的一声,腰带断了。
翠烟愣了片刻,看着自己手里的腰带,以为是她力气太大,把大郡主的衣服拽坏了,顿时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全了。
“饶命……郡主,奴婢,奴婢,一时大意……”
丁潇潇面不改色的拽过翠烟手里比较长的半条,在腰间打了个结。这下可好,原本想装个惨,如今这衣服是不买也得买了。
“这位薛妈妈你说的极对,在承阳府里你是老大,肖管家在你面前都只有弓着背听吩咐的份儿。可惜,本宫不是承阳府的人,也不是非要在你承阳府里,受个老妈子的气!要装大个儿的,看看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主子授意,故意给本宫没脸呢!”丁潇潇痴症就是说好就好,说傻就傻。
这段话,说的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薛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