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烟在城门口等着郡主回来,先是溜达着等,然后站着靠墙等,后来坐着等,坐着坐着就困了。寮里看着她心大的能吞天食日,一时间也不知道好该好气还是好笑,但是眼瞧着她一个跌盹脑袋就快撞在地上,还是忍不住出腿用脚面接住了她的额头。
“我没睡,没睡!”翠烟擦了擦口水渍,吧嗒着嘴,朦朦胧胧看了寮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郡主还没回来吗?”翠烟张望了一下城道,忧愁不已。
见她担心,寮里简直分不清楚这丫头真是护主心切还是无所在意。
“没有,即便回来了,你睡成这样也不可能看得见。”寮里不轻不重的说道。
翠烟抹了抹额头,后知后觉道:“哦,谢谢你啊,我就是一个没留神,差点磕在地上。”
寮里抱着剑,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无须客气,我也只是怕你再撞一下,会傻个彻底而已。”
翠烟挠挠头憨笑了一下,之后伸个懒腰给自己打了个精神,跳起来站在寮里身边,也和他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不知为何,寮里觉得身上一阵刺挠,下意识迈开了半步。
“郡主就是厉害啊。”翠烟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
寮里瞥了她一眼道:“功夫厉害吗?”
翠烟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也看不懂。我就是觉得郡主这个人,特别厉害。”
居然有人夸东临的傻郡主厉害,夸的人自己也是个傻子,寮里极力控制脸部肌肉,才算是没笑出来。
翠烟没感觉到任何异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一开始少姬想尽办法害她,结果刚一来就因为郡主受了伤。当时我还以为,这下郡主死定了,没想到她不仅好端端住在了承阳府,就连少君对她的态度都变了。现在她出城一趟,竟然能劳动你这么大的人物亲自迎送,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原本安静听着,脑海里海浮现出对应的画面感,到了最后一句,相貌简单的男人突然红脸更红了一下,他意外地看了翠烟一眼,喃喃一句:“我?我算什么大人物啊。”
翠烟显然没听出对方欲擒故纵的意思,只觉得寮里也太谦虚了,慌忙摆着手解释:“全承阳府,不,全西归城里,高手就你们几个啊。而且我觉得,你算最厉害的一个!真的!”
寮里平日里跟随少君,深居简出,接触的人或者惜字如珍宝恨不能变成哑巴,或者彬彬有礼敬而远之,哪有这么个傻憨憨直抒胸臆的,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辛苦练功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懈怠,但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你很厉害这四个字。寮里一直在少君脸上寻找认可的蛛丝马迹,想面对一张不知考试内容的卷子,只能不停的努力。
翠烟的话,就像是药,又好似毒,字字让他上瘾。
“你也没见过几个高手啊,怎么能认定我厉害呢?”寮里突然觉得心里头好似踹了个兔子,即便是替少君去办棘手的差事,也从未有过这么紧张的感觉。
听了这话,翠烟挠头了,她觉得寮里说的也对:“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厉害啊。就拿上次咱们去那个坑底下来说吧,要不是你,我们怎么能下得去啊。”
没被夸过的寮里垂下头抿了抿嘴,极其希望翠烟继续说点什么。
可对方却是猛然顿住,像是脑子被人攥住了一样,眼神闪了又闪,好半天才抓着寮里的胳膊,突然打断了他的心绪。
“对呀!咱们怎么忘了!那天去坑里找人的时候,郡主是不是说她要去感谢什么牧民?还说那家人一老一小的,她骑走了人家的马,必须给些补偿才行。”
寮里满脑子漂浮着“你好厉害”、“你最厉害”,一时间容量不够处理翠烟表达的信息,木然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啦?”
翠烟拍着他兴奋道:“一老一小,就是有个小孩啊。今天守门不是说有个孩子来找郡主,让他赶走了?”
寮里还是没回过神,那些单调但是戳心的赞美之词已经充盈了他的脑壳:“是啊,那又如何?”
翠烟叹了口气,恍惚中对于平日里其他人和自己说话时的心情,有了几分理解:“孩子孩子!那牧民家有个孩子,会不会是郡主以为找她的小孩是牧民家的,所以才出城去找的?”
一句话,寮里的智商终于被激活了,他点点头也觉得这有如此才说得通。
“你还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寮里话不多说,翻身跃马便要走。
“可是,郡主万一回来,我怎么办啊。”翠烟急道。
寮里用马缰指了指旁边的马车:“那你带着郡主先去庄子上,我回来见不到你们,就去清河找你们。”
说罢,他一挥马缰,离弦而出。
“你认识路吗,知道那个牧民住在哪里!?”翠烟喊道。
“就几户人家,你放心!”寮里头也没回,简单说了几句,便行远了。
不远处几个人脑袋攒在一处,眼瞧着翠烟这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尔后便匆匆散开去。
什么也没感觉到的翠烟,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小的好似一根指节的寮里,突然害了愁:“可是,可是,可是我也不会驾马车啊……”
寮里一路狂奔,脑海里却不由得翻腾着翠烟刚才说的话,夸他那几句话引起的肾上腺素下降之后,关于郡主的那些话就像沙滩上退了潮之后的石头,一个个显露了出来。
之前对少君唯命是从,寮里从未想过缘由,只是一个命令便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