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的笑声始终回荡在元靖脑海,他从噩梦中兀得惊醒,眼前仍是李钰走前,那张狰狞的脸。
他揉了揉额头,这才发现身边是空的。
“他迟早会意识到,我们今日拦着他这事儿有问题。”明若楠愁得一个劲儿叹气。
凌国舅也陪着连连叹气:“你以为李钰那老贼真的会说吗?他就是想在靖儿心里埋颗种子,插个秧!”
“唉!”两人再次齐声叹气。
门突然被推开,他俩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只见元靖一脸茫然地问:“舅舅,楠儿?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顷刻间松了口气,忙瞎编:“我们在说李氏一族被判诛九族的事。”
元靖歪头有些不解:“这不是早就敲定了的事么,你们怎么……”
他这句还没说完,就见林茨匆忙来报:“王妃……七公主来了……”
元宁近几日一直被禁足,更何况此时早已过了宫禁,她定然是偷着跑出。明若楠顾不上其他,慌忙朝外厅跑去。
身穿黑袍的女子立在厅中,在见着明若楠的那刻,才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
“七姐……”明若楠望着双眼红肿的元宁,顷刻间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头。
元宁抿着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开口,半晌后才哽咽道:“我只问你一句,外祖父和我母妃的这些罪证,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只有遗漏,无有冤屈。”
元宁顷刻间泪如雨下,不用明若楠说,她也明白这些罪名意味着什么。
“我半夜叨扰,只因一事。”她说着,眼睛缓缓转向明若楠身后的元靖,“母妃要见你。”
夜半函良宫内,淑妃手中仍数着一串佛珠。
“你来了?”她看着元靖推开门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缓缓勾起嘴角。
每次两人相见,淑妃从未有过好脸色,此次倒是出乎元靖意料。
“娘娘找我所为何事?”
淑妃,现在应该称其为李才人,毕竟已被削去了封号,贬至此地,可元靖却仍用尊称相待。
“王爷,先坐吧。”她语调中再无平日里那副嚣张跋扈,元靖竟有种错觉,似乎此刻的淑妃才是真实的她,平日里的那些不过都是她浮夸的伪装。
“本宫……我总跟他们讲你是装的,可没人信,直到最后,我自个儿都不信了。”她说着竟是轻笑出声。
这位曾经美艳无双的女子,抬眸打量着元靖,语气中是难得的平静。
“昨夜我爹进宫前,特意派人叮嘱我,让我暂时蛰伏,说总有翻身之日,而且他再三强调,让我一定要小心王爷你。”
元靖此刻也不再伪装,他望着淑妃冷声道:“所以娘娘喊我来,是为了朝我宣战?”
淑妃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元靖刚要再问,却见淑妃竟突然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作何?”尽管有着天大的仇怨,元靖却仍有些于心不忍。
淑妃并未起身,而是笑着望向元靖:“我今日跪你,并非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所做之事,而是希望你能无论发生何事,都千万保下元宁和元方两兄妹。”
“此事你该拜托三哥,而不是与你有杀母之仇的我。”
淑妃闻言身子一僵。
“你都知道了……”
“之前只是无法确定,但我昨日见到了贾征。”
元靖没再遮掩自己仍记得小时候那场刺杀的事,淑妃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丝苦笑。
“我可以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护他们周全。”
“为何是我?而且娘娘应当还有翻身的机会,毕竟盛宠多年……”
“我这年纪,别说难再获宠,就算是真的苦心经营,最后结果如何,也未曾可知。我不奢求其他,只希望他二人能好好的,远离权利的纷争。”淑妃跪坐在地上,将不小心落下的碎发一丝不苟地塞好。
见元靖点了点头,她才安心起身,慢慢说着十六年前的一切。
凌嬅圣宠不衰,纵使其他妃子都为武帝生儿育女,可她仍在皇帝心中,是不可比拟的存在。而她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这是何等的荣宠。
凌家虽然始终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从不争功怕招惹事端,但各个士族纷纷被凌家压了一头,免不了有一堆眼红之人。其中便包括李氏一族。
李钰千辛万苦将女儿送进宫,好不容易生了对龙凤胎,得了圣眷,可转头皇后便诞下男婴,还直接封为了太子,断了所有人的念想。心里恨意的种子,便是那时种下的。
但杀个太子,不过是斩草未除根,必须打压整个凌家,李氏一族才有凌驾于京城世家的可能。只是凌家既有文臣,又有武将,府内家丁也有不少高手。而且平日里凌家在民间口碑极佳,简直是活菩萨,大恩人。连陛下都忌惮三分的士族大家,李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元靖长到六岁时,竟让李家得着个机会。凌太师的二儿子,凌皇后的二哥,剿匪有功,陛下龙颜大悦,嘉奖凌氏全族,同他一起去西山狩猎。这是何等的荣耀!
李钰当即觉得机会来了。
西山猎场,凌家携亲眷,带着少量侍从,跟着皇帝仪仗同去。而护卫大都集中在武帝身旁,如此只要布置得当,届时找个机会将陛下支走,那便能将凌氏一族一网打尽。
众人皆传当时这场刺杀,本是冲着武帝,却让凌家遭了殃。可他们谁又能猜到,这本就是一场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