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父皇那日闲话说起了,他说者无意,可我这听者有心。”
十六年前,武帝吃着淑妃做的榆钱小饼,不住地夸赞。
“真好吃!可惜了靖儿没福气,不然朕定要带给他尝尝。”
当时淑妃听着这话心里一阵气恼,嗔怒道:“陛下就惦记太子,怎不见您给方儿和宁儿带些好吃的。”
“诶!你看你,跟个孩子吃什么醋?”武帝开怀笑着,将淑妃揽入怀里。
“那您带呗,臣妾再多做些便是。”
“嗐,靖儿根本吃不得榆钱,他吃了就浑身出疹子,太医吩咐了,万万碰不得此物。”
淑妃将此话默默记下,这才有了之后的一番策划。
元靖紧紧攥着拳头,身子止不住发抖,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朝淑妃问:“父皇是何时告诉你的?”
“记不大清了,大约在去西山行宫一个月前。”
元靖头嗡嗡作响,他起身时,堪堪扶着墙才稳住身形。
“最后一件事,当年父皇……”元靖的声音沙哑,他强压着心里的情绪,将话出口,“当年父皇,可曾朝你提过想要东征之事?”
“如何能不提?夜夜叹气,日日提,摆明东篱国已成了他的心病!”
“你将此事告予李太傅了?”
“我爹让我将宫内一切……”
“够了。”元靖扶着墙,腹中有股感觉直升上来,他忙跑出去,扶着院中的歪脖树,“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元靖!”明若楠慌忙过去扶着元靖,怒道,“她……”
元靖忙抓着明若楠的手摇摇头:“与她无关。”
淑妃地走出房间,看着庭院中的元靖微微皱起眉头,元宁也忙上前将她搀扶:“母妃……”
元靖摇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淑妃娘娘,我们不过都是棋子,你是,我也是。”元靖扫了眼所有人,露出个苦涩的笑,“我们都是。”
明若楠心疼地看着元靖,此刻哪儿能猜不到这个“执棋者”所谓何人。
“元靖……我们回家……”
明若楠回头望了眼元宁,眼中的内疚与伤心交错着,最终却只能转身离开。
她明白,自己与元宁回不去了,对元宁而言,大是大非,向来看的清楚,辨得分明。谁都可以将李太傅绳之以法,偏她明若楠绝对不行……
“母妃……”元宁哽咽地望着瘫倒在地的淑妃,不明白她怎在元靖说了那话后,突然变了脸色。
“棋子……哈哈哈,棋子……”淑妃如癫狂般念着,她猛得抓着元宁的手,“宁儿,王文斌怎么说?”
“文斌说,不管李家如何,他要娶的是我。”
元宁说罢,淑妃登时泪如雨下:“那便好,那便好……明日就嫁!母妃现在就帮你准备!”
元宁皱眉不解:“文斌既然说了,自是不会后悔,母妃何必急于此时?”
“你听母妃的,乖,明日就嫁!咱们一切从简。”淑妃说着忙起身去找,“母妃这里还有些珠宝,你留着做嫁妆。你父皇……”她说到这儿略微梗了梗,将那情绪压下,才接着道,“他就你和元萍两个女儿,应当不会薄待了你。你哥傻,平日里做事没个分寸,今时不同往日,没人再担待着我们了。你多看着他,让他收敛些。日后你虽是王家的人,但也要记着常去看你哥。这嫁衣,母妃缝制了许久,还差一片彩羽……可惜了……”
“母妃!”元宁抓着淑妃的手,眉头紧紧皱着,“你这是干什么?”
淑妃的手抚上元宁的脸,望着女儿,满是眷恋不舍,后悔平日里总是要求她如此那般,却未多关心一分女儿真的喜欢什么。
“听母妃的话,明日乖乖出嫁。若日后遇到困难,去找明若楠和元靖,他们定会真心帮你。虽然母妃不喜欢他二人,但……但母妃看得出,明若楠是真心跟你做朋友。”
元宁眼泪止不住奔涌而出,无论如何看,母妃这话,都像是做好了日后再也不相见的准备。
淑妃在宫中二十余载,总归还是有不少得力的人。当夜,王文斌便诧异地接到了宫里的传信,还以为是在做梦。
“娘娘说,若是你有心,就在卯时前将花轿停在圣和门处,若是错过了,再想娶公主,便难了。”
王文斌这人本就一根筋,根本无暇细想这话,他连彩礼都顾不上准备,大半夜的,整条街巷,都被这位状元郎烦得骂了整整一夜。
王文斌只有一个家丁,找不着人抬轿,他便去街上雇,但大半夜的,哪儿有行脚夫,他无法,只得去敲了誉王府的门。
此时元靖刚刚歇下,安儿燃了不少安神香,他才终于肯合上眼。
明若楠顶着黑眼圈,见来的人是王文斌,不禁诧异,可当王文斌告知自己是实在求助无门,才想到明若楠同元宁关系好,是否可以帮助一二时。明若楠手中的杯盏直接掉落在了地上。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她顾不上多想,忙喊醒了家里人,全体出动,帮着王文斌一起凑出了支迎亲队伍。
天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淑妃同元宁,在马车里等候。元宁一身嫁衣,紧紧攥着母妃的手。
“他不会来了……”
元宁的话里透着失望,可淑妃却似比她还紧张,忙道:“不急,再等等。”
她话音刚落,一声高亢的唢呐,便穿透了大街小巷,直射入圣和门。
京城的百姓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皆纳闷这是哪家的迎亲队伍,如此早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