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忒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开口讥讽道:“难道不是你说要看在切萨雷的面上放了我,卖切萨雷一个好么?为什么现在却反口说什么放了我有难度?这样前后矛盾的胡言乱语,让我真是忍不住同情起你来,或许你应该去一趟医院检查下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可就不好了——”
“嗯哼,”我耸耸肩,即使被讥讽也毫不在乎的模样,“多劳费心。”
“脸皮也是真厚啊,”阿忒京看刺痛不了我,不甘心地添上一句,见我还是没反应,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他又说了,“——所以,我要拿什么东西来买命?”
现在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那些冠冕的、堂皇的辞令和口水仗都免掉吧,我们都知道那已经没用。如果口水能让阿忒京早早投降不再负隅顽抗,我不会吝惜一点点的口舌之利,但是那不能;如果言语能让我放弃我的利益,阿忒京也不会剥掉用道德和情感织就的色彩斑斓的外衣和我实打实地交锋,但是那也不能——我们个个心里都清楚明白,要想凭着光明社会的准则让对方臣服,那完全是在痴人说梦。
“当然了,”我不客气地点头,丝毫不拒绝,“你觉得你的命能值什么?”
“值什么?你要什么?”他用诱惑的语气说,“英镑?美元?黄金?珠宝?债券?古董字画?”
他双手大张,像是在虚抱着那些让人贪婪的光华灿烂的华美珠宝首饰、成块的金条和一沓沓的货币债券:“这些我都有——你现在放了我,或者你担心我逃跑,也可以跟着我回附近的城市,我可以在一天之内把你想要的送到你的面前。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我甚至可以引荐你给切萨雷,在埃维雷特手下做事难道不比当一个漂泊不定的赏金猎人来得安全自在又富贵?”
“你要什么呢?这些我都能给你——”
“阿忒京,”我打断他,“我可没想要这些!你所谓的金银财宝,在我眼里屁都不如;让我给切萨雷埃维雷特当手下,那还不如让我去死!你的两个提议我都不喜欢,怎么办呢?”
阿忒京听我这样说,脸色微变,他冲我冷笑:“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怎么?给切萨雷当手下委屈你了么——不过是一个蝼蚁一样的赏金猎人,居然这么看不起埃维雷特?可见蚂蚁不知道大象有多高,蜗牛不知道地球有多长!”
我奇怪地瞄了一眼阿忒京,看他脸上恼怒的神情不似作伪,不由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愿意当切萨雷的下属,他怎么这么恼火?甚至没控制表情让怒气直接变现了出来,阿忒京明明是这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一个人。
这怒气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彭格列八世身边的红发忠犬。
对比了一下这两个人,我突然笑了起来:“阿忒京,你对切萨雷原来不是一般的爱戴啊——如果我让你认为我冒犯了埃维雷特七世,我表示很抱歉。我并不是看不起埃维雷特,相反地——”
我慢理斯条地说:“正如你所说,埃维雷特就是大象,也是地球,我就是你说的蚂蚁和蜗牛,”我顿了顿,继续说,“埃维雷特当然很神气,但是人各有志,我的志向也就是接接任务做做赏金而已——难道你要谴责我的志向么?我已经自由散漫惯了,当然不可能去当埃维雷特七世的下属——被这样束缚着,我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在。我喜欢的不过是在黑手党们中间做做小生意,图个温饱,攒点钱再退休。所以才会说和死也没差——这样的解释,你觉得还满意么?”
“做小生意图温饱?”阿忒京的怒气未减,嘲笑充斥了他的言语,“你以为以后还会有小生意给你做么?再过三年——不、不,根本用不了三年,黑手党就会变个样子,那时候黑暗世界就是一台绞肉机!每一个人——每一个身处在这里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想法、在什么样的年龄、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没有人能逃得过去,没有!这其中包括你、还有所有抱着你这样想法的赏金猎人们!你们的结局是什么样呢?“
他的恶意不加掩饰,我愉悦地欣赏起他诅咒的神情:
“你们就是祭旗的鲜血,用血肉铺就红毯,用白骨搭建王座!——而王座之上唯一的、只可能的王,他就是切萨雷埃维雷特!”
我被他的慷慨激昂搅得忍不住想笑,真是有趣的青年——唯有他所信的才是正义,唯有他所见的才是真实,唯有他所爱的才能有存在的理由!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可能他还会认为这才是世界的真实和正义呢!我没有想纠正的想法,那不是我的工作——父母和老师给我们建立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但是我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土匪和杀手罢了。那种神圣的工作,有哪点是适合我的么?
我按下笑意,故作惊疑地问他:“阿忒京,你在说什么!自大也要有个限度——我知道埃维雷特很强,但是你没头没脑地说黑手党会大变样,甚至说埃维雷特会拿我们祭旗——”
我不由露出冷笑:“你也太不拿其他人当盘菜了!不说现在风头正盛的拉蒙地,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这两个百年黑手党就足够埃维雷特喝一壶的了!埃维雷特想要让黑暗世界重新洗牌——他真的能做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