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是个秋高气爽,秋风徐徐的好日子。
中午时分,青枝照例坐在药房里和钱六看医书。
照例,她又发现了一些医书中的在现代已经被证明是谬误的方子。
还有些方子虽然有效,但被现代医学证明对人的身体有极大的副作用,她便用笔在医书上划掉此方子。
本着为病人负责以及让钱六多学点知识的态度,在每看到一处不合理处时,都一一对钱六说明。
钱六虽然不知她有何缘由否定医书中的方子,但他特别信任青枝,因为已经有好几个病人按着医书上的反而没有好转,用了青枝的方法却治好了的例子,所以,不管青枝说什么,他都在一个本子上记下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记下了至少三十页了。
以前的那个青枝是无条件信任医书的,现在的青枝却时不时地找出医书的某些漏洞,让钱六很是纳闷儿。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正在两人认真研读医书纠正谬误时,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人。
钱六抬头一看,是城北的典史大人汤卫家的一位小厮。
这小厮进门便道:“孔大夫,我家二公子让您去烟蔼楼一趟。他的腰今日有些酸。”
青枝知道汤卫的二儿子名叫汤方,是陆世康的狐朋狗友之一。
但这汤方也是有些莫名,腰不好,不在家好好躺着,却让她去烟蔼楼为他治病,何故?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提着药箱跟这小厮走了。
到了烟蔼楼,小厮带她到了二楼,在某个包间门口,小厮推门,青枝本以为里面只有汤方一人,没想到却见到一大屋子的人。
粗粗一看,除了这一个典史大人的二公子汤方以外,还有四个本城的fēng_liú人物。
坐在门口位置上的是另一个典史大人秋峰的大公子秋安。
坐在房间南边的是经历大人蒋备的三公子蒋何易。
坐在房间北边的是本城富商刘详的大公子刘尚。
最后一个,坐在房间最里,坐东朝西,正手持酒杯打算往嘴里喝的陆世康。
看到陆世康也在这儿,她有些怔住了。
显然,他也怔住了,手里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仿佛没料到她会来。
那叫她来的汤方看到她出现在门口,坏笑一声,道:“孔大夫这么快就到了。”
青枝进去后道:“听说汤公子腰部不适?”
汤方大笑道:“对,我的腰啊,最近酸得很,孔大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肾不好。”
蒋备的三公子蒋何易道:“我怎么没听说你腰不好?你刚才没表现出来啊?你不是一直坐得好好的?”
汤方道:“这还能让你看出来?”
汤方的声音充满调笑的意味,让青枝听着非常不舒服。她意识到,这汤方哪里是腰不好,是没病装病,故意让她过来的。
至于其中的动机,她就不可得知了。
就听汤方又道:“孔大夫别瞎站着啊,快来啊,帮我看看腰。”
青枝见他腰背挺直,哪有半点腰部不适的症状?于是淡然道:“汤公子的腰酸,怕是说话过多所致,汤公子只要少说些话,便好了。本大夫告辞。”
汤方大笑道:“呀,被孔大夫看出来了,实话实说吧,因为孔大夫是陆公子的友人,而我们几个也是陆公子的友人,所以咱们皆是友人。这次请孔大夫来,实是想和孔大夫同饮几杯的。你的友人陆公子也在这儿,还请孔大夫赏个面子。”
汤方在听说陆世康和孔青之曾经同吃同住同睡后,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他实是想弄明白,陆世康和孔青之的真实关系是龙阳之好呢?还是男女之爱?或仅仅是普通友人?
所以,说话间,他在观察着陆世康,也在观察着青枝。
让他遗憾的是,两人并未对视。
青枝在他话出口后立刻觉察到了他的意图。她道:“本大夫不如你们这般清闲,并无半点喝酒的功夫,先告辞了。”
说着提着药箱就迈步离开。
身后汤方笑道:“别走啊孔大夫,喝个酒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的。”
青枝不加理会,径直往外走去。
刚走到楼梯正中时,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也不回头,继续往下走。
走下楼梯后,往街上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陆世康的声音:“孔大夫稍等。”
她本不想理他,但又想把话说清楚,于是停了步子,等着他上前。
他走到和她并排处时,道:“我没料到汤方会将你叫来。”
她道:“无碍。”
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侧之时的心悸感,嘴里想说的话一时有些难以启口,沉默片刻,她方道:“陆公子,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清楚。”
“什么话?”听到她声音有些颤抖,他看了她一眼。
就见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朱唇轻启道:“我和陆公子不是一类人,陆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你是因为今日之事?”
“不,和今日之事无关。我是仔细想过了,我和陆公子并非同类,以后互不相干最为合适。”
说着,也不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世康怔在当地,看着她的背影向前走去。
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她的背影如此决绝。
吴山这时匆匆下了楼来,看到三公子正看着孔大夫的背影发呆,问:“三公子,孔大夫怎么来了就走了?”
“她……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