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锦没有抬头,而是平静地说:“作为女儿,我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也自知不可能立于堂上像男子一样侃侃而谈,我只想父亲安好、相府安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女儿此举是为爹爹,也是为我自己!”
叶繁锦看不到父亲是什么表情,房间里寂静、寂静!
叶傅林说不清自己的心情,震惊而又复杂。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有几个人能参透的?就说相府里,各房与各房不和,几个儿子争来斗去,明争暗斗有时简直肆无忌惮,如果他们能懂得这个道理,齐心向外,他也不用如此辛苦。这句话从一个最卑微还是只有十三岁年龄的女儿口中说出,他有那么一些心酸!
他的目光稍稍缓和一些,刚才萌生的杀意已经被好奇所代替,他府中还有这么个人物?他竟然一直没发现?想到这里,他踱到主位上坐下,没让她起来,严肃说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他睨着跪在脚下的女儿,那身素色缎服,缎子是府里最差的,甚至连丫环的都比不上,这样的缎料,也已经十分显旧,很明显是因为经常穿着的缘故。这样的四娘,是他所熟悉的,然而只要她一抬头,就会变得陌生,变得他一点都不认识!
的确,叶繁锦前世是自卑懦弱的,那样的出身,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勉强可以吃饱饭,还都是一些没人吃的饭食,她努力使自己淡出别人的视线,那样就不会被欺负被嘲笑。然而她经历了抄家后面的事,在青楼里比相府更苦更累,她的性子被磨的坚韧,又是死过一次的人,再加上她立誓要改变一切,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所以才无所畏惧。她认为上天让她重生就是给她一次机会,改变命运,所以她才会面对严厉的爹爹也没有惧怕之心!
的确,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什么都不会令她退缩!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说:“爹爹,那不是懦弱,是安分!”
“安分?”叶傅林皱眉,咀嚼着这两个字。
“不错,是安分。繁锦自知母亲出身卑微,繁锦也知自己比不得其她姐妹,繁锦只希望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这要在相府平安的前提之下,繁锦今日所为也是迫不得已,请爹爹责罚!”说完,她的脸又俯了下去,看样子是等待惩罚,其实她心里多少有些把握,爹不会惩罚自己。
叶傅林深深地看着俯身五体投地跪于自己脚下的女儿,过了半晌才说:“起来吧!”
叶繁锦心中一喜,恭声道:“谢谢爹爹!”她从地上爬起来,可跪的太久,这身子又长期营养不良,膝盖又酸又痛,趔趄两下才勉强站住。
这一切叶傅林都看在眼里,待她站稳,他才问:“那你说说,为什么认准奕王着急成婚是有事情发生?”
“回禀爹爹,当年皇上与皇后恩爱有加,奕王自小就深受皇上宠爱,十岁封王这绝不是一般的宠爱。皇长子离王二十、奕王十八,都是不小年纪,为什么皇上还不立太子?这本就是不正常的,所以我猜测,皇上对皇后是深情假意!”最后四个字声音是极小的,此时看不真切,可自从叶府被抄之后,便越来越明显。
叶傅林心中一震,他一直认为皇上不立太子是想立奕王,但离王是皇长子,并且同样出色,没有理由不立长而立幼。他一直被这种想法所左右,从来没想过,万一事情万全不是这样,另有隐情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那样、真是那样……
他板起脸道:“皇上分明是碍于离王是长子,不方便立奕王罢了,此次奕王来联姻,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件事皇上是知晓的!”
“爹爹,万一皇上是试探呢?”叶繁锦反问。
“说下去!”叶傅林的声音已经沉到底,今天这番谈话是颠覆性的,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陷进一个误区之中,他的头有点乱。
“如果皇上真的坚定信心立奕王,只凭借他对皇后的深情便可以得到天下人的支持。皇后一族已经足够强大,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与相府联姻。据我所想,皇上必定先是帝王才是夫君,允许相府与皇后联姻对皇上是一种太大的威胁,我想皇上默许这件事,是要看爹爹您的态度!换句话说,如果皇上真的乐意看到相府和奕王联姻,那奕王便不会说那句话了!”叶繁锦顿了一下才说:“其实相府不与奕王府联姻,相府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如果皇上真的希望看到联姻情况,肯定还会赐婚,我想爹爹不妨先拖上一拖,看看皇上对此事的反应再说!”
他一直以为皇上是想让相府与奕王联姻,从而支持奕王夺得太子之位,如果真是这样,奕王没必要急着成婚,等四个月也不妨,他哪里想到叶繁锦说的那句话是假的?也就是说奕王根本没有说过那句话,他从来没怀疑过这话的真假,就是因为叶繁锦没必要说假话。如果她想嫁奕王,她刚刚已经拒绝了,这证明她想的不是自己。
他摆摆手,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今天的话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爹爹,我晓得!”叶繁锦福了身,没有多言便退下了,她相信已经说服爹爹,暂时安全了!
此时已经走掉的奕王上了马车,恨恨地说:“叶相究竟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支持我,还是耍我呢?”想到叶繁锦,他又狠狠咬牙,“小丫头片子,竟然死都不肯嫁本王!”
叶繁锦走回偏僻的院落,这里连个名字都没有,其实原本是下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