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蔡吉这边话音刚落,于吉身旁的那个道童便再一次探身追问道,“府君的意思是每个人都能成仙?”
“是,每个人都有仙缘。”蔡吉平静地向道童颔首道。给予普通人接近神的权利,是一个宗教成为世界性宗教的基础。在这个时代地球上多得是将特权阶层神格化的宗教,但最终他们都将被世俗化的宗教所打败,并退出权利的舞台。历史将证明,民众的力量远甚于达官贵人。
然而此刻的于吉却并不看好蔡吉的这种想法。因为他并不知晓此后一千八百年的历史,于吉看到的只是七年前黄巾起义的失败,以及之后天下的大乱。所以在他看来,光得到黔首白丁支持根本成不了大事。唯有讨得当权者的欢心,方能将太平道,不,积善道发扬光大。于是抱着这一想法的于吉,当即冲着蔡吉摆手摇头道,“府君此言差矣。人分贵贱,仙缘岂能一概而论。修养心性,行善积德,固然能修持得道。但想修合天人,还需借助药石之力。否则仅凭行善积德便可升仙,天庭岂不是人满为患?”
蔡吉听于吉如此一说,心知他这是想学汉中的张鲁,以巫术、丹药讨好想要长生的当权者,走上层路线。话说,太平道与天师道,虽都以符水治病,但两者的主旨各有不同。太平道讲究思过忏悔,易入门偏世俗,与基督教略有相似;而天师道则主要是用章表与鬼神为誓约等巫术手段,偏向重视符箓。联想到历史上,偏世俗者虽信众广泛却昙花一现,而偏巫术者却传承千年,再一瞧此刻身为太平道上师的于吉亦有放弃普世主旨的打算,蔡吉又怎能不唏嘘,不失望。
然而唏嘘归唏嘘,失望归失望,蔡吉却并不能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与于吉分道扬镳。毕竟她现在还需要利用于吉控制太平道,因此蔡吉当即决定后退一步,向于吉求同存异道,“于道长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有权有势者比黔首百姓确实多了几条求仙之路。然‘积善成仙’,至少能给百姓一个希望,对于积善道在民间的传播还是颇有助益的。”
其实于吉在说出“天庭岂不是人满为患”之后,也觉得可能说话了。再说此蔡吉为太平道更名,订立新教义,都是出于好意,是想让太平道发扬光大。而如此顶撞太守可不妙。待见蔡吉并没有生气,反倒给了一个台阶下,原本惴惴不安的于吉在暗自舒了口气之后,便也顺从地向蔡吉拱手道,“府君说得是,老道之后便将府君这七条教义编纂成册,授予教民。”
“那就有劳于道长了。”蔡吉微笑着颔首之后,跟着又将目光扫向了于吉身旁那个道童。说是道童,但从其外表看来也该有十七八岁。想到这道童之前对所提教义表现出的兴趣,蔡吉不由向其询问道,“这位小道长上次也来过太守府吧。还未请教尊号?”
于吉见蔡吉问及的弟子,便顺势介绍道,“此乃老道坐下弟子王韫,字然之。”
先前还在低头沉思的王韫听蔡吉与师傅提起了,连忙回过神向着蔡吉恭敬地一揖道,“王韫见过蔡府君。”
“听口音王道长不似徐州人?”蔡吉探问道。
“回府君,韫乃钜鹿人。且韫尚在修行之中,当不得道长之名,还请府君以字相称。”王韫谦逊地作答道。
钜鹿人?那张角三也是钜鹿人哟。难道这道童与张氏有关系?否则以他这般年纪又怎会屡次参与与于吉的密谈?
且就在蔡吉暗自揣测王韫身份之时,一旁的于吉却显然不希望蔡吉与的这个弟子多做交流。却听他轻咳嗽了一声插嘴道,“府君,即有心将太平道更名为积善道,那老道还需前往江左一次将更改教名教义一事告知江左教民。”
蔡吉一听于吉要再次南下,当即便将王韫的事搁在了一边,转而向于吉探问起了南方的情况,“于道长要去江东?本府可是听吴越来的商贾人说,袁术麾下的孙策正将那儿闹得战火四起啊。”
于吉见蔡吉一听江左,就提到孙策,不禁感叹这女娃儿太守果然消息灵通。没,眼下江东最耀眼的风云人物莫过于乌程侯孙坚之子孙策。话说,自打孙坚战死荆州,孙策便投奔了袁术。期间其为袁术战九江、讨庐江立下了赫赫战功。之后孙策又问袁术借了兵马南下江东助其舅父征伐横江,一路上势如破竹。毫无疑问,孙策的出身、名声、年纪以及武勇都符合于吉之前对合作诸侯的条件。若非之前已搭上了蔡吉这条线,加之又有锦西城为饵,于吉很可能还是回像历史上那样去搭讪孙策,并惹来杀身之祸。不过而今的于吉一心只想着去辽东当城主,因此他这会儿提起江东的战事、提起孙策,多少带上了点看热闹的味道,“回府君,那孙策于去年打败刘繇入据曲阿,据说战后江左前来归附、应征之人,自四面八方接踵而至,可谓是万人空巷。而孙策亦从刘繇手中夺了战马千匹。想来眼下就算是袁术也需忌那孙郎几分。”
“唔,孙策已占据了曲阿啊。”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说孙策依旧按照原本的历史路线连败笮融、刘繇,在江东拿下了第一块根据地。但一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曲阿之战没了太史慈参与,想到被后人三国迷津津乐道的神亭一战已然消失,蔡吉就忽然有了一种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