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可否如孙策所言,请天子出面调停救下父帅?”书房内曹昂迫不及待地探起身子向坐在对面的荀彧询问道。
看完奏折的荀彧却是手捻长须,语重心长地摇头道,“孙策此举旨在诓天子出京,好趁机挟持圣驾南下。大公子万不可受其蛊惑。做出亲痛仇快之事。”
“可父帅受困当阳,命在旦夕,昂又怎能坐视不理!”曹昂低吼一声。一拳在榻上砸出了一道凹痕。
此时的荀彧并没有附和曹昂,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周瑜耍的小把戏,“大公子明鉴,兵围当阳者乃刘玄德。何须孙伯符出面迎圣驾南下调停。”
“那便同刘备谈!”曹昂紧攥起拳头以艰涩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决断,“用天子换回父帅。”
曹昂的一句“用天子换回父帅”让前一刻还算镇定的荀彧胸口不由咯噔了一下。于是他赶紧抬头望向对面的年轻人。就见榻边一盏立俑灯台烧得正旺。灯光投到曹昂的脸上,将其眼中的血丝照得清清楚楚。一直以来曹营文武都津津乐道于曹昂品性纯良忠孝。荀彧却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曹昂的这份纯良忠孝竟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
儿子救父亲本无可厚非。可曹操与曹昂不是一对普通的父子,他们是曹氏的当家人,是掌控天下社稷的权臣。在荀彧看来失去了曹操的曹氏。只要还有天子,还有曹氏的继承人在,就依旧能紧握正统傲视天下诸侯。相反倘若曹氏失去了天子。则即刻就会由天下正统沦落为李傕、郭汜那般的军阀。届时曹氏领地不仅会四分五裂,还会被周围的诸侯群起而攻之。然而在面前这位大公子眼里。江山社稷都不及他老父的性命要紧。
子修非孟德传人——荀彧一面在心中给曹昂下了新评语,一面长袖一拢义正词严道,“主公兴义兵以匡扶朝廷,大公子岂可因私情而至社稷于不顾?以天子易主公一事,恕彧难以从命!”
荀彧这一次的反应虽不及上次开会时激烈,却透着一股子决不妥协的坚毅。这一刻曹昂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荀彧了。想到年少时父亲与荀彧并肩驰骋,出双入对的模样,曹昂忍不住颤声问道,“文若先生,父帅与天子,孰轻?孰重?”
“彧只求无愧于心。”回答完曹昂的诛心之问,荀彧当即起身告退离开了书房。
目送着荀彧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曹昂心中亦有了定论。就见他转身走进书房,对着正中一道高耸的描金屏风说道,“吴大夫,尔可出来也。”
下一刻只见吴硕整了整衣冠,从屏风的后头走了出来。显然刚才曹昂与荀彧之间的那段对话都被吴硕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朵里。不过吴硕并没有对荀彧的言论进行点评,而是垂手站在一旁静候曹昂发话。
其实早在看到周瑜奏折的第一眼起,曹昂的脑中便反映出了那日吴硕在相府提出的进言。当时荀彧以“蔡安贞志怀安忍,智狡枭桀”为由断然否决了吴硕关于请天子出面向蔡吉求援的提议。而曹昂也意识到吴硕可能是要趁父亲受困荆州之机,借蔡吉之手救天子出许都,故而决心以自己的力量去去救援父亲。可谁曾想事态的变化远比他想象的要恶劣得多。彻底没辙的曹昂只得再次向吴硕求援。因为无论是向蔡吉求援,还是用天子换回父亲,都需要有人从中牵线搭桥。而眼下许都城内最合适的人选便莫过于身为帝党的吴硕了。
不过考虑到荀彧那日对吴硕所表现出的反感,曹昂便让吴硕先在屏风后头躲一会儿,待他说服荀彧之后,再让两者见面商讨下一步该如何操作。然而让曹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荀彧竟会为了天子而弃曹操的性命于不顾。以至于二人最终不欢而散。
既然荀彧不肯放天子离开许都,曹昂能仰仗的人就只剩下了眼前的吴硕。就见他恭敬地朝吴硕俯身一拜道,“有劳大夫出面,请天子救父帅脱险。”
“使不得。”吴硕赶紧躬身还礼,继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公子真要以天子易丞相?”
“为救父帅脱困,便是刀山火海,昂亦无怨无悔。”曹昂剑眉横挑斩钉截铁道。
眼见曹昂决心已下,吴硕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恕老夫直言,以天子易丞相之事恐难成行。”
“大夫何出此言?”曹昂虎目圆睁怒斥道,“莫非亦不肯救父帅脱险!”
吴硕被曹昂一喝,赶紧拱手解释道,“大公子明鉴。刘备、孙策皆有挟天子以令天下之心。公子与刘备谈,则孙策怨;与孙策谈,则刘备恨。稍不留神便会至丞相于万劫不复之地。故还请大公子三思而行。”
曹昂一心只想救父亲脱困,此刻听罢吴硕所言,不禁有些犹豫起来,“依大夫之见,余当如何是好?”
说实在的吴硕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下局面。曹操虽然对天子多有不恭,可南方的刘备与孙策也不是什么善辈。不过他相信东莱的蔡吉应该能为天子和曹昂指出一条明路。因为在吴硕的印象中那位看似纤弱的奇女子,总能在纷乱的时局中抓住要害,披荆斩棘闯出一条康庄大道。于是吴硕便向曹昂提议道,“依老夫之见,大公子可求助于齐侯蔡安贞。”
“安贞。”曹昂默默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