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言情总裁>凤穿残汉>第六节 何郎谈玄
,进而出言作答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平叔谈玄,意在门阀。”

林飞此话一出,蔡吉的双眸顿时为之一亮。确实,何晏的言论在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或许令人耳目一新,或许狂妄得惊世骇俗,但对蔡吉而言不过是历史上的一段思潮罢了。除却其在哲学、国学上的进步意义,何晏等人倡导玄学与其说是要颠覆两汉名教,不如说是与把持名教的门阀争夺话语权。

门阀,即门第和阀阅的合称,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又称门第、衣冠、世族、士族、势族、世家、巨室等。话说东汉以来,朝廷取仕一重礼法德行,二重门第阀阅。这固然与门阀拥有严谨的门风和因袭的学业,能源源不断地为大汉王朝提供人才有关。可取仕的路径长期被门阀把持,难免会让其他阶层的人士心生怨恨。而打破门阀垄断的办法一般有两条。一条是走上层路线,如通过裙带关系吹皇帝枕头风做外戚,或是入宫做皇帝亲近的内侍、伶人、方士。另一条就是干脆改变取仕的规则。汉灵帝就曾设立过“鸿都门学”,尝试以辞赋取士,但效果不佳,以辞赋选拔出来的人才普遍难当大任。张角倒是另辟蹊径,建立太平道走下层路线,意图以武力推翻大汉王朝,可最还终败在了门阀的合力绞杀之下。

蔡吉作为穿越者深知要想打破门阀制度,除了改变取仕规则之外,还需要扩大教育范围,两者缺一不可。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通过设立讲武堂和尊经阁,开发印刷术等一系列手段降低了齐国境内普通人获取知识的成本。至于开科取士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汉朝原有的取仕方式,但是不打破名教体系就谈不上改变取仕规则。所以诚然历史上倡导玄学的何晏、夏侯玄、嵇康、王弼等人要么死于司马家之手,要么郁郁而终,连同他们的理论也最终沦落为门阀把持权利的工具。蔡吉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将王弼、嵇康等玄学代表人物的主要思想透露给何晏,让他用玄学打破儒家名教对时下学术界的垄断。何晏倒也没让蔡吉失望,在吸纳了王弼、嵇康等晚辈的思想精华后,他很快便钻研出了一套完整的理论,并在北地士林中闯出了名头。

耳听林飞一针见血地点穿了自己的目的,蔡吉不禁饶有兴致地跟着问道,“哦?那依正杰之见,平叔能否成功?”

“难。”林飞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

蔡吉没料到林飞会如此作答,忍不住脱口追问,“此话怎讲?”

林飞瞥了一眼楼下踌躇满志的何晏,淡淡地说了一句,“平叔谈玄,固然玄妙,然终比不得经学务实。”

蔡吉听罢林飞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汉的经学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相比魏晋的玄学确实更为务实。并且两汉的官吏无论是在学识上,能力上,还是在德行上都强于魏晋。事实上蔡吉也并没有打算用玄学来完全替代儒学。何晏只是她用来打破名教束缚,开放社会风气的先锋官。相比之下蔡吉倒是对墨学更感兴趣一些。墨家注重科技生产力、注重用工商实业以及“今天下无大小国,皆天之邑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士”等等主张都与后世的诸多理念不谋而合。

想到这儿,蔡吉又改口向林飞发问道,“若换做墨学,可能成事?”

听闻蔡吉提起墨学,林飞心头由不得怦然一动。但理智却又告诉他就算换成墨学胜算可能还不及何晏的玄学。因为之前墨门也曾以方术为幌子接触勋贵甚至帝王,想要借助上层人物的力量来推行墨家的理念,可是无一例外都已失败而告终。倘若说脱胎于道家的玄学还能被士林所接受,同儒学还能拼个孰强孰弱。那墨家在士林眼中则俨然就是不入流的歪门邪道。于是林飞苦笑着自嘲道,“论口才墨门诸子可不及平叔万分。”

“正杰此言差矣。仲苗此前在鹿鸣楼讲授墨学,亦是颇受各地士子推崇。由此可见只需方法得当,墨学定能再现辉煌。”蔡吉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冲着已经陷入沉思之中的林飞,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正杰,汝说若将墨学与玄学相结合,会否会更受欢迎?”

诚然蔡吉之前已经实现了诸多奇迹,林飞还是被眼前女子天马行空般的想法吓了一跳。要知道墨家早先虽也曾与太平道合作过。但双方的合作并非是将两家学说合二为一,而是由墨门出人出技术协助太平道夺取天下,待张角登基称帝后再许以墨家钜子国师的地位。事实上墨门若真有心与其他学派合作,早在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可选择与汉廷合作。因此就算蔡吉的提议可行,林飞判断墨门的长老为保持自家学派的纯正怕是也不会答应下来。

蔡吉眼见林飞陷入了沉思默不作声,猜想对方多半又是在担心墨门长老的反应。在经过多次试探之后蔡吉已然认识到这个时代的墨家固然是活跃于各方势力之中,但其在本质上是个颇为保守学派,正是这种固步自封做派令曾经声名显赫的墨学在之后的千年之中几乎消声觅迹。直至西方凭借着坚船利炮肆虐中华,方才有人想起从故纸堆里寻觅墨学的踪影。而如今的蔡吉也没有耐心再继续同墨门干耗下去。

于是下一刻就听蔡吉语重心长地同林飞说道,“正杰,墨家乃显学,理应如儒家、道家一般与时俱进。孤有心集各派所长另立新学,却不知贵派可否有心与孤携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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