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绝对绝对不许受伤,听到没有?”
“绝对、绝对是你的!绝对、绝对不敢受伤!”
“那,你要平安回来。”
“一定平安回来——容翔我跟你说,话本上都说一个人的死,只有决定收手不干,再干最后一次的时候,才会死,我们没有最后一次,所以我一定很平安!”
——虽然话本不可信,但这次姑且希望是真的吧。
裴回揉揉脸,清醒了,从被子里钻出来。
刚食髓知味没两天就分离,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也得舍,如果不热血仗义,林虎峰也就不是林虎峰了。
那日裴小妹写下自己经历,林虎峰义愤填膺,拍着胸脯主动请缨要去报仇,裴回听了吓一跳,结果没问两句话,林虎峰就笑嘻嘻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说要偿还同门的情谊么,我想的这个法子怎么样?”
“他是为了我”,裴回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开心得想飞起来。
梳洗完毕,下楼吃早饭。
临走前的那一晚,他非常配合地尝试了一下林虎峰买来的所谓《春秋地名考》里面第二十三页、第二十八页和第三十七页的姿势,结果第二天没起来——林虎峰偷偷点了他的睡穴,还把床帐放下,窗户拿被子挡上光——他迷迷糊糊被热醒的,醒了以后不知道时辰,身边没人,下了地去开窗子才发现竟然睡到了大中午,真真吓了一跳。
一看桌上,林虎峰留个纸条儿:亲亲好容翔,昨天累到你了,今天不要送我,话本上说,临别舍不得走,拉拉扯扯,或者送荷包什么的,最后都遇上危险死掉了,我才没那么傻剥哈,乖乖等我回来!
字如其人,大大咧咧直来直去,还有两三个错别字。
不过“容翔”两个字写得非常规矩整齐,在一堆鬼画符中间非常明显,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
嗯,“亲”字也十分的磅礴大气……
“咳咳”想到这里的时候,喝豆浆呛到了。
“容翔啊,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这都过了快有百年了,滋味如何?”王谢看着裴回傻乐的样子,逗他。
裴回红着脸,嘴硬:“重芳大哥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本来看你出神,并不知道你想什么,不过现在么——自然是知道了。”王谢笑得意味深长。
裴回低头不说话,继续吃东西。
王谢等他吃完撂筷,才笑眯眯旧话重提:“容翔啊,你真的不理我?不后悔?”
裴回一脸“重芳大哥你又逗我”的表情。
王谢知道裴回老实,逗人也不过分,从袖子里拿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在裴回眼前晃晃:“看看,想要不?”
裴回就是一愣。
“不要的话,我就打开念啦。”王谢慢条斯理把信封翻转,正面亮给裴回看,台头写着“裴回”,落款写着“林虎峰”!
裴回眼睛刷地一亮:“这是我的信?”
“你的信。”王谢扬扬眉毛。
“还从来没有人给我写信!”裴回捧着信,心花怒放,“谢谢重芳大哥!”
王谢微笑:“不客气。”
裴回不好意思当着王谢的面拆信,刚一露迟疑神色,王谢就摆摆手笑道:“在我这儿等什么?要把虎峰送你的好东西转送我么?”
想想林虎峰的性子,不一定随信寄回什么来,裴回嘿嘿一笑,兴冲冲回房去看信。
话说那日,晁天等人从那瘦汉口中获得人贩子的形容相貌,竟然跟半年前一伙流窜过境的山匪对上了号,目前这伙人投奔了另一家山寨,那山寨位于万云山,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行程才能到,早出了衡城辖区——准确说来,万云山是四个城辖区周边毗邻之处,俗称“三不管”地带。
于是原先打击人贩团伙变成了共同缉拿山匪,危险程度直直上升了几个等级。但是别忘了,官家一旦决心做什么事,人力物力那是不要钱地撒,区区一家山寨哪里抵抗得了?林虎峰奋勇当先,跟着偷袭小队,潜入敌方放了把火,趁乱拿住贼首,立了大功。
——当然林虎峰没有跟裴回显摆这个,这是王谢从晁天信中得知的,裴回并不知情。
他回房之后关了门,这才拆开信封。
封口一开,从里面掉出一样长长的、圆滚滚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拿好几张纸裹得严严实实的。
裴回一张张纸打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商陆?
处理手法惨不忍睹,简直就是粗暴拔出来擦擦土而已,末端已经生了几个小霉点。
商陆有毒,治水肿胀满、痈肿疮毒、喉痹不通。
裴回奇怪,好端端地,寄一株商陆回来作甚?
再看信,开头又是一句肉麻的“亲亲好容翔”,裴回脸“腾”一下就红通通。
全信并不长,四分之三篇幅说的是“……我特别想你,但是话本说中途往家寄信的人都会死在最后一战,非常不吉利,所以我一直忍到现在,大功告成了我才写信给你,我特别想你,马上就能回去亲你抱你了!”
剩下林虎峰简短说他跟着官家作了个奇袭,赞叹成编制的官兵就和江湖不一样,另外跟他献宝:发现大个儿人参一棵,不能便宜外人,于是顺手采回献宝。
人参……商陆……虽然长得像但也很容易分辨啊,至少产地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判别简直不能更简单。
裴回手指拂过纸面,唇角微微翘起,林虎峰说起一起行路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