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
漂亮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书画有什么值得鉴赏的?他不知道。
为什么很多人走路都比他快,不怕撞上么?
为什么很多人找东西都很简单,不用一点点摸么?
为什么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为什么?
躺着或者坐着,只要他不动,没有人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为什么?
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和声音。
听说,他的母亲在让他活不下去和让他看不见之间,选择了后者。或许,母亲是爱着他的,他为数不多的记得温暖感觉,记得脸上会落下咸咸的水滴,很久以后他知道那是眼泪。
而他的一只眼眶破坏的太厉害,连眼泪都没有。
就连母亲的温暖,也都模模糊糊。
听说,当年他中毒太深,差一点就死掉,母亲束手无策,又不敢让父亲知道,只好把他送走。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温柔低泣的女声,只是一场梦。而怀抱,始终是温暖的。
温和的嗓音,起先是童谣,渐渐低声吟唱什么曲子,哄他睡,旋律优美动听。
他后来学会弹琴,总会在练习前先弹一段。
“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左琴右书,可以不精,但不可不知。”那个从小哄他到大的男子,依旧温和的嗓音,陪着他弹琴,陪着他念书,陪着他摆弄花花草草。
他曾经以为男子便是自己的母亲,问出口,得到哭笑不得的回答。
男子旁边还有一个大夫,据说是把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他很讨厌。因为对方会逼着自己喝苦药,重复做好多很难的事。比如分辨远处是什么动静,木筷掉了还是竹筷;比如转角有风究竟是左边还是右边挡上了东西;再比如两只手上各放一些药材哪个重,重多少。最困难的第一次,把他扔在人来人往的陌生街头,让他自己回家,他那时只有七岁。
慢慢长大,他才敬重大夫,大夫教给他的都是如何自立。
直到有一天——
“父亲和母亲有什么区别?男人和女人,除了嗓音不同,还有什么不一样?”
那晚他感受到了男人和女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原来女子竟是这般娇小柔软,原来他们可以契合在一起。
……原来,以往他偶尔听到的窸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原来,一模一样的男人之间,也是可以契合的?
……原来,养育自己的这两个人,是这样的关系。
好罢,他想他得努努力,因为他的两个父亲都生不出,只生一个小孩儿的话,显然不够同时给他们接宗传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