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谢的性子,比试医术不过“区区小事”,来一个挑一个,来一群挑一群,他并不在乎有谁比他强,更不在乎谁可以“匹配”他。正如他曾经说过“救一名重病号重要,还是救一百名普通病人重要,本身是无法作比较的”。
秦筝薇真的成为名医,他会替对方高兴,也只不过仅仅替对方高兴而已。
王大夫上辈子加这辈子关注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目前打定主意要“匹配”的目标也是同一人。
现在那目标本人就坐在离他五六尺之遥的马车内,王大夫还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才是怪事。
只是看秦筝薇这股执拗劲儿……要按平常来说,王谢给了面子对方还不下台阶,王谢绝对转身就走,而如今秦筝薇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王谢竟然没有动。
他明知道不接这礼物,便是彻底断了秦筝薇念想,王大夫不愿耽误女孩儿青春,能早日将话说开了,再好不过。而接过这礼物,便是默许秦筝薇继续追求……
越陌就见王谢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的感觉,便与那晚将他认作敌人,过来敲打他不要对小康有什么举动之时,一般无二。
王谢不急不慢,主动将礼物从秦筝薇手上拿过,从容收在袖中。他面对秦筝薇欣慰喜悦的眼神,拱手道:“承蒙姑娘青眼,姑娘的心意我已知晓,为师与有荣焉,你我师徒之情,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为师定然为姑娘寻一门俊杰相配。”
这话说得实在不能更清楚明白。
说完,王谢直接转身走人,不顾秦筝薇错愕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登上越陌马车:“我们出发。”
菲菲望一眼越陌,越陌半闭着眼睛养神,便是默许。
车夫一甩鞭子,四匹高头大马昂首挺胸迈开了蹄,车轮轱辘轱辘,往前方行去。
王谢看着不理他的越陌,欲言又止。他知道越陌在装睡,也知道越陌必定不是真不高兴。
菲菲和礞石见主子不说话,也没人敢挑话头,一时车厢内安静下来。
直至马车行到看不见于飞庄时,越陌才眨眨眼,淡淡道:“你们都去歇一会儿罢。”
这是赶人出去。
——遣菲菲和礞石出去,是什么缘故?
自然因着现在远离秦筝薇视线,他可以好好跟王谢聊天了。
越陌发话没人敢不听,一直看着那二人登上后面那辆车,王谢主动将窗帘拉上,这马车看似小小一辆不起眼,却要四匹骏马驾驭,本身便有不少奥妙,搭建车厢四面上下是木板包着铁皮,内侧的木板表面仔细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十分吸音,门帘窗帘也是厚重,一旦放下,车里人低声谈话,声音绝对传不到车夫耳中。
越陌这才微微笑道:“重芳又不同意人家姑娘的追求,又舍不得人家姑娘的礼物,莫非有什么玄机?”
王谢连连点头,已经喜孜孜地,笑盈盈地,按耐不住地,虚虚合拢双手,径直举到他眼前,慢悠悠打开手掌。
掌中是一把件,通体洁白细腻的羊脂玉,雕就一只小巧圆润的葫芦!
王谢不说话,满含笑容望向对方,将这只葫芦轻轻放在对方皮肤完好的右手掌心,自己双手并不离开,而是将对方右掌连同掌心的葫芦,一并裹了进去。
越陌五指稍微移动,摩挲着葫芦,这形状大小……他先是疑惑,后倏然醒悟,双颊飞上红霞,显然是想起了当日那一段故事。
刚才那云淡风轻的小世子阁下转眼变成一只熟透的大红柿子,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良久,才细如蚊蚋地道:“这个,是你家那只?”是你原本那对儿。
“是我家那只。”是我原本那对儿。
“我的?”原本要给我的。
“你的。”原本就是给你的。
“嗯,我的。”越陌不松手,怪不得王谢那么猴急,就好像强行从秦筝薇手上抢来似的,这东西他猪油蒙了心才会不要。
“嗯,你的。”王谢微笑,虽说葫芦玉器数不胜数,形制差不多者比比皆是,他自家东西哪能不认识。
这不正是王谢的传家宝,那对儿白玉葫芦之一?
当初王谢把这只葫芦换回玉料,等有余钱了去赎回却发现晚了一步,此物被人买走,为此很是可惜了一阵。谁料到峰回路转,买这葫芦的人可能本来就是彭伟,也可能是别人将之赠予彭伟为礼。彭伟为了秦筝薇不要在于飞庄呆上那么久,讨价还价之后,忍痛将小姨子喜欢的苏绣百褶裙和葫芦手把件送出。这葫芦秦筝薇喜爱已久,昨夜她挑挑拣拣,可惜是过来暂住,身边没带着什么其他的贵重之物,最后决定将此物送给王谢留作念想。
是以这传家宝兜兜转转一圈儿,最终回到原主人之手,可不是破镜重圆,好事成双么。
王谢不由感慨:“幸好现在才找到,不然也就一起埋了。”
越陌摩挲着葫芦,闻言,笑吟吟问道:“听说重芳将我所有物件,统统一把火烧了?”
“呃……”这是秋后算账么?王谢刚刚还挂着笑模样的脸,登时垂了嘴角,“这个……差不多吧。也有没烧的,跟着你埋了。我看见你用过的东西就想起你,看见我的床我的房间,就想起你跟我躺着说话,我给你治伤;看见厅堂就觉得你还没死,一抬头就能碰见,一拐弯就会走出来;看见厨房冒炊烟,就想着是你在里面给我做饭……所以老宅都没法待,连同咱俩一起走过的街道都不想再走一遍。要不然我怎么会搬到庄上住。”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