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感慨又庆幸。
这个目光坚定的裴回裴容翔,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孤零零的裴回了。
当初他举目无亲,异常渴求温暖关爱,容易为人所骗。
现在的裴回,可谓拖家带口,又要操心大的——林虎峰,又要操心小的——小康,裴回有人关爱,也关爱着别人,心态自然与上辈子有所不同。
况且上辈子,莫说在这十七八岁年纪,便是再过个四五年,那个裴回也没经历过医馆首席坐堂,以及管理偌大于飞庄这两件事,只是一门心思钻研医术而已。
坐井只有观天,见多方能识广,经验都是日复一日积攒出来的,尤其是跟着王谢作事,渐渐积攒了些经历,因而现在的裴回并非好哄好骗单纯白纸一张。
他老实厚道不假,可不傻。
尤其昨日经历一次挫折,发现要成长的路还有很长,江湖鱼龙混杂并非儿戏之后,裴回待人接物、言谈举止方面,便又多花了几分心思。
伏世雨对他那么亲近,就是报答昨日的帮忙,可也太亲密了些,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好,但有什么目的呢?
一开始裴回并没有想得很复杂。将心比心,他以前孤独无依,为了让别人喜欢自己,也多讨好别人,这算不了什么。
可伏世雨并没有自己那样的糟糕情况,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作为首席大夫的独孙,他可是有几个师兄弟的,而且大家对他也很是疼宠,不需要放低身段来博人喜欢。
而且,他医术乃是家传,便是不去开拓而只守成,“普济堂”也是他的产业,不像自己那时候需要为了每一天的生活——从吃饭穿衣道将来前途出路——各种谋划,又能因为什么平白无故这么巴着自己呢?
裴回自认不是什么能人,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伏世雨怎么就一直围着他转呢?
既然想不出来,只好多跟伏世雨说话,好打听一二。
伏世雨才刚刚十三岁,虽有心计,毕竟太嫩,见裴回处处依着他,说话便更加亲密了些,打探王谢来历,打探如何救治那个重病人,打探药方配置等等,裴回渐渐觉出不对来。
只不过,裴回本性还是单纯,没王谢那些个花花肠子,不够圆滑变通,把一门心思用在打探上面,不觉就忽略了林虎峰。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王谢心头登时如同卸去一块大石,整个人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终于可以安心考虑裴回的话。
伏世雨想跟着一起去洛城?他怎么可能答应。
只要裴回对伏世雨没那个意思,便是没有越陌帮忙,王谢也能拒了伏世雨。
只是……裴回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也太低了一点?
说话是一门学问,王谢想了想,既得让裴回明白他自己优点多多,值得被人羡慕喜欢,又不能让他有伏世雨追求他的认知,万一弄巧成拙,哭都没处哭去。
他先存了伏世雨不安好心的念头,对方做什么他都不免觉得可疑,决定小心为上,先把眼药给裴回点上。
背后编排人是非固然不对,上辈子的事这辈子还没发生,归罪到现在这个还什么都没做的伏世雨也不应该。
可是一想到对方小小年纪便耍得好心计,王谢毫不客气往伏世雨身上泼开了脏水。当然,事后他发现自己丝毫没有泼错,而且恨不得多泼几瓢。
敏感捕捉到之前裴回说过的一句话,王谢便抓住了,用来打开局面:“容翔,你是说,伏世雨能够知道洛城还没传播开来的消息?”
“是的。王府招募各地疡医,他三叔公在太医院,早就收到消息,家信里提及此事,说这是个大好机会。”
“原来如此……”王谢望着裴回不解的眼神,片刻间已然想好说辞,“伏世雨献殷勤,大概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人头地吧。”太医院姓伏的,上辈子他就知道一个伏世雨。
他开始分析:“你想,即便不进太医院,能够满足王府要求的大夫,且不说王府不会亏待,光是名声便能甩普通郎中几条街去。而我们的医术,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但对于金疡之伤,也颇有一套完备的法子。若他跟着我们,至少能博个好名声做晋身资本,又因为他太医院有亲戚在,将来入太医院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下合计:洛城招募疡医?还是王府?宓王府么?迎接越陌,给越陌治伤?嗯,为保万无一失,洛城的事,自然问问越陌罢。
“即便我们不跟他一路,他能学会我们一些药方,也有可能雀屏中选,是以交好我们,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谢这么一说,也合情合理。
裴回点着头,认同王谢的说法:“原来是这样。”
王谢又补充:“至于为什么独独对容翔你特别好,我想是因为“而且他大概以为你年轻,在我们之中最为老实好骗吧。虎峰一言不合会大打出手,芝夏行动更是狠辣,我一出场先声夺人,他一个小孩子哪敢捋虎须?自然是看起来最弱的你。”
裴回惭愧道:“我又丢脸了。”
王谢拍拍他肩膀:“只是他没想到你厚道归厚道,原则竟会一步不让。”
“行规就是行规。”裴回解释,“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所以他对我这么亲近很不寻常。”
王谢乐:“那我告诉你你的‘觉得’是错的,你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
“我?”裴回笑了起来,“哪有啊?”他把疑点告诉王谢,王谢给了他肯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