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之前,他将视线收回,凝神写字。片刻后放下笔,端起了茶盏,又凝眸审度着她的字,“你的字很见功底,按理说,再繁复的字都能驾驭。”
叶浔蹙了蹙眉,“我就是写不了笔画太多的字,也不知前人是怎么回事,做什么把一个字弄得那么复杂?”很认真的抱怨着。
裴奕忍俊不禁,“你这想法就不对,难怪落笔时底气不足。”
叶浔不服气地辩解:“怎么不对了?本来就是么,好多字一看就让人头晕,好像故意难为人似的。”
裴奕慢悠悠地道:“明知是为难之事,你又何必苦练?”
“……”叶浔抿了抿唇,“谁知道呢。”
裴奕笑开来,转到对面落座,“听说这几日都在种树?”
“嗯。”叶浔放下茶杯,凝神看着他写的字,“有一些是这时节可以栽树苗的,有的是移植到湖畔。不过这些东西也真有点儿意思,像我以前就不知道院子里的花树期限不同,例如西府海棠只能保两年,不保年的有七八种,保三年的倒是不少。还有花架,做起来也是有很多讲究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打住话题,不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裴奕笑问:“怎么了?”
“……”叶浔的指尖在书案上轻轻跳跃两下,眉宇间现出一丝懊恼。
裴奕愈发不解,“我正听得入神,你却不说了,不觉得有失厚道?”
叶浔有点儿沮丧,“你也没问我那些,我怎么这么啰嗦?”他若问起,说再多都无妨,可他都没问,她就自顾自地啰嗦起来……她腹诽着自己:叶浔啊,你能不能在他面前长点儿出息?前世也是这样么?一时间竟然记不清楚了。
裴奕笑意更浓,她总是那样坦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优点,“我怎么不觉得?继续说。”
叶浔睨他一眼,“我在你面前说这些,完全是班门弄斧。”
“花树能入药的略知一二,不能入药的真不清楚。”
叶浔轻笑,“我以前也是这样。”随即岔开话题,问出心中疑惑,“你这三天忙什么了?”
裴奕也不瞒她,“柳阁老给了我几个考题,这三天就忙着答卷了。”
“怪不得。”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累,外祖父的考题,想想也知道有多难应付。
裴奕啜了一口茶,“我先回去了。”虽说名义上是表兄妹,叙谈太久也对她名声无益,他放下茶盏,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说道,“下次讲给我听。”指的是她先前终止的话题。
“嗯。”
柳阁老回来之后,叶浔将裴奕要自己转交的牛皮信封取出来,说了原委。
柳阁老有些意外,“这么快?”
叶浔不明所以,唯有沉默。
柳阁老连柳之南偷懒都不过问,就打开信封,取出里面一叠纸张,凝神看起来。
叶浔一面装模作样的算账,一面不时偷瞄外祖父一眼,见老人家初时神色凝重,甚而是有些紧张的,可是慢慢的,神色竟显露出难以按捺的激动。
叶浔心头有些震撼,自记事起,就知道外祖父是个修炼成精的权臣,七情六欲全在心中,从不上脸,今日竟是这般反常。她很是后悔,早知道就该偷看一下裴奕送来的到底是什么考题的答案。
柳阁老将手中的纸张全部看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收入信封,紧紧捏在手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浑然忘却了房间里还有外孙女的存在。
叶浔失笑,敛起心绪,专心算账。
翌日上午,柳之南找到了继续偷懒的由头,早饭时理直气壮地对柳阁老说道:“昨日我与祖母说好了,今日我要和表姐一起去香露铺子里瞧瞧,买几瓶价比黄金的香露回来,让祖母看看到底有什么门道。”
柳夫人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柳阁老却瞪了柳之南一眼。
柳之南心急起来,“表姐在叶府可是隔三差五地出门,到咱们家都这些天了,您不能总折腾着她学种树、珠算,有句话不是说劳逸结合吗?”
柳阁老又瞪了她一眼,“你爹娘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连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忘了?”
柳之南笑起来,“是啊,您说他们这是怎么教的我?我居然连这规矩都不晓得。唉,我要是像表姐一样就好了,一年总有几个月在您膝下尽孝,什么规矩道理也就全懂了。祖父,我想好了,今后就住在您这儿了……”
柳阁老忍不住笑了,“你要反悔我可不依。不管怎样,总要把你这嘴碎的毛病治好。”
柳之南仍是笑嘻嘻的,“行啊,我就怕您不管我只管表姐呢。看看表姐,在咱们家完全就是柔顺的小猫啊,您说什么她都听,我是该好好儿学学,也省得我爹娘总是说我不成器……”
柳阁老是真受不了她这动辄长篇大论的习惯,故意板起了脸,“你再啰嗦,我现在就把你赶回家去!”
柳之南自然看得出祖父是虚张声势,不服气地道:“您刚才还说我要反悔你不依的话……”
“你记住,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不算数的时候越多。”
“……”
柳阁老这才又露出了笑脸,“你和阿浔拘在家中好几天了,出去走走也好,我准了。”
柳之南立刻笑逐颜开,没轻没重地扯了扯正在喝汤的叶浔,“表姐,你听到没有?”
叶浔全没料到,险些被呛到。
柳阁老与柳夫人一脸的无奈,异口同声:“你就不能斯文点儿?”
叶浔忙道:“没事,没事。”不想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