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面不改色,但看得出肩头稍稍颓然下垂,接著俐落答道:“是,长官。”
“可以走了。到你的炮位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一阵嘈杂平地而起。
特乌尔进言道:“何必罚他,马洛?你知道高丽尔人人会宰了被俘的教士。”
“违背我的命令本身就不对,不问动机是好是坏。没有我批淮,任何人不可以随意进出。”
汀特副官喃喃抗议道:“七天在这里干耗著,这样子不能维持纪律。”
马洛冷冷说道:“我就可以。在理想状况下维持纪律不算什么;面对死亡的时候要是不能派上用场,纪律就毫无用处。教士在那里?带他来见我!”
当他们把穿著绯红斗蓬的人小心扶上来时,马洛坐了下去。
“叫什么名字,教士?”
“呃?”红袍人旋身朝向马洛,身躯僵硬、两眼迷离、左太阳穴有瘀青。在此之前这人不言不动,或者至少马洛没看出来。
“名字,你这教士?”
教士突然热切地张开双臂作欲拥抱状:“孩子——我的孩子。愿银河圣灵的双臂永远为你张开!”
特乌尔踏步上前,眼神苦恼,声音沙哑:“这人病了,谁扶他到床上去。马洛,让他上床,给他看大夫。他伤得很重。”
马洛猿臂一伸,将他用力推开:“别吵,特乌尔,否则我把你赶出去。报上名来,你这教士!”
教士忽然两手交握作恳求状:“既然你们是文明人,请助我逃离异教徒之手。”陡然泣不成声:“救救我!这些凶狠残忍的野兽正在追我,想用他们的罪恶使银河圣灵蒙羞。我叫乔德·帕马,安纳克瑞昂人,在基地,就在基地,受的教育,孩子。我是圣教使者,受圣灵感召来到此间。”喘息不已:“我在野蛮人手里受尽折磨,求你们念在同是圣灵子民的份上,保护我、救救我!”
紧急警报骤尔大作,刺耳声中传来呼叫:
“敌人出现!请指示!”
每一只眼睛都自动望向扩音器。
马洛恶咒一声,扳开通话器吼道:“保持警戒!就这样!”
他走近厚帘幕将之拨向一侧,冷冷朝外瞪视。
敌人!数千名成群结队的高丽尔人暴徒,大声怒吼著包围了整个远星号,苍冷炽烈的镁光火炬稀稀落落逼近。
“汀特!”行商不曾转身,但后颈一片通红:“打开对外广播器,问他们要什么、有没有政府或是任何合法的代表。不要做任何承诺、也别恐吓他们,否则我杀了你!”
汀特转身走了出去。
马洛察觉一只大手搭到他肩膀上,他用力抖落开来。是特乌尔。他的话声在马洛耳边嘶嘶作响:“马洛,你一定要对这个人施予援手,否则怎能维护尊严与荣誉!他是基地的人,而且他毕竟是——是个教士。外头那些野蛮人——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特乌尔。”马洛话锋如刀:“我有比保护教士更重要的事得做。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先生,谢尔顿和银河所有圣人为证,你要是胆敢阻挡我,我会扯烂你的喉咙!别挡著我的路,特乌尔,否则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步!”
他转身大踏步而过:“你!帕马教士!你知不知道,根据协定,不准基地教士进入高丽尔人领土?”
教士全身颤抖:“我遵循银河圣灵的指引,孩子。如果野蛮人拒绝开化,岂不更证明了他们需要指导?”
“扯到那儿去了,这教士!你同时违反了高丽尔和基地的法律,在法律上我不能庇护你。”
教士双手再度高举,先前的张皇失措消翳无踪。经由船上的对外通讯系统传来一阵阵此起彼落的嘈杂吼声、一bō_bō隆隆作响的怒骂,使得教士两眼狂乱:
“你听到了吗?跟我提什么法律,什么由俗人所订的法律?世间有更高的律法。银河圣灵岂不曾说过:见死不救,非人哉。岂不曾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难道没有枪?你难道没有船?难道基地不是在你背后撑腰?难道在所有这些之后支撑你的,不是威临宇内的银河圣灵?”他停下来喘了口气。
这时船外的鼓噪声静止,汀特副官不安地走进来。
“说!”马洛简截道。
“长官,他们要乔德·帕马这个人。”
“如果不给呢?”
“有各式各样的威胁,长官。不容易听得清楚,人太多了——而且都很疯狂。有个人自称是这个地区的首长,有权力指挥警察,可是他显然自己不能作主。”
“作不作得了主都无所谓,”马洛耸肩道:“他就是法律。告诉他们,如果这个首长还是警察,还是不管什么人物,一个人到船上来,就把乔德·帕马教士交给他。”
突然间他手上亮出一把枪:“我不懂得什么叫抗命,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经验。可是如果有人自以为可以教我,那我先要教他如何对付抗命!”
枪口缓缓转动,最后定在特乌尔跟前。老行商极力克制,舒展了扭曲的面孔,放松了握紧的拳头,两臂下垂,只在鼻孔里不时发出刺耳的嘶声。
汀特离开五分钟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行动缓慢、不时踟躇反顾,显然既忧且惧。他两度回头,却被群众的怒吼声逼回来。
“好罢。”马洛执枪打了个手势:“格浪和阿派舒尔,带他出去。”
教士尖啸一声,举起手臂以僵直的指头比划著,宽袍大袖褪下,露出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