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威将胳膊放在头下,嘴里叼着一根竹叶,晃荡着翘起的二郎腿,眼睛望着悠悠蓝天,状似极其悠闲的躲在山石后面的树荫中纳着凉,虽面上貌似悠闲,实则脑子却在飞速的过滤和梳理着刚才和方丈交谈得来的信息。扬州富商数得上的有乔家、姚家、何家、南宫家、王家、韩家……倘若这几家肯开粮仓救灾,那必是能够解一时燃眉之急的。
按说他还要有个几日才能到扬州的,只是在他看了淮河溃堤的地方后,便快马加鞭的先赶了来。这次淮河溃堤不可谓不严重,万顷良田被水淹没,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哀嚎遍野,他将随行的护卫、随从、太医还有携带的轻便粮草、药材均留在了受灾地,以让他们安排调度现有资源,尽量缓解灾情,可他也明白那不过是杯水车薪,总是要等到朝廷的赈灾钱粮到了才行,可接到确切消息说朝廷的赈灾物资最起码还要有尽十余天才能到,俗话说远水无法解救近渴,他们等得起,受苦的百姓可等不得。
他本次南下有两项任务,一项是及时赈灾、安抚灾民、帮助百姓家园重建,二则是查办本次淮河溃堤的原因,严惩私自挪用治河银子的官员。调查官员挪用河银一事可以缓一缓,当务之急是先赈灾,安抚灾民,以防灾后再出现大的疫情,他思量着扬州离水患之地不过千余里地,且富商云集、经济繁华,倘若能够让这些富商先开私家粮仓赈灾,那对安抚灾民、缓解灾情必是一大助力,为着能够知己知彼,顺利说服那些个富商,他今天才会来到栖灵寺。
栖灵寺主持方丈和他曾有一面之缘,方丈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并怀有大智慧,乃是当今世上少数的几个影响深远的得道高僧。经商之人基本全都信佛,料想扬州富商没有不来栖灵寺上香拜佛的,他便先行来到栖灵寺,想通过方丈了解一下来往栖灵寺上香的富商,也了解一下扬州城内的各项情况。
从方丈室出来,看天色尚早,想着栖灵寺景色堪优,不若在这里沉淀一下思绪也好,便往芳圃行来,第五泉人多杂乱,他偏好喜静,便舍了第五泉,择了栖灵塔。
躺在石山后,周围绕着竹林,树荫斑斑,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纪威躺下来静静捋着方丈提供的名单和各大家族当家人的性格喜好,琢磨着看把哪个富商作为突破口最为合适,倘若扬州有一个富商肯先配合,那其余就全迎刃而解,若是他们抱成一个团开口漫天要价或是哪怕只是拖上个几日,那也足够麻烦了。
“……给五皇子做妾这件事,妹妹当真思量清楚了?”
按说他一直沉浸在思绪里,周围有些个什么人倒真没做甚理会,可任谁对自己的称谓都会比较敏感,在姚立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条件反射般的被吸引了过去。于是便从始至终到看了个全活。
听见姚府、盐场,纪威便已经猜到这两人的身份,想必便是扬州屈指可数的富商姚志敏的儿子和女儿了,没想到他人未到,他们就已经筹谋到他身上了,想着或许这便是个机会,既姚志敏想和他结亲,借他的身份和权势讨要以后的方便,那势必要姚志敏先拿出些诚意来,只是没想到fēng_liú倜傥的自己居然被人家儿子和姑娘嫌弃了,正一边恼火自己堂堂皇子纳一个商贾之女为妾,便是颇为抬举他家了居然被嫌弃,一边心里恨恨的想着看真纳了那名唤玉欣的姑娘为妾后,再怎么蹉跎她的时候,就听到那姑娘喊了声,“莫再藏着了,且出来吧”,这顿时唬了他一跳,还未有动作,就见另一侧山石后走出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这就应该是那理应英雄救美的人物,便不由的多打量了一两眼,看后颇觉没自己俊美,便又有些难以言说的自得与不满。还以为是何样的人物,为着这么个人嫌弃自己?真是好没道理。
其实他并没看清楚姚玉欣的容颜,看那个侧面的剪影,倒是个秀美柔和的轮廓,瞧着身形到也隐约看着是个袅娜娉婷的娇人,听着他们的言论便想着应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娇娥。本就想着能细瞧瞧这名唤玉欣的姑娘到底何般模样,使得她哥哥这般夸赞,还未寻得机会,就看到姚家嫡长子离去,便想着这姑娘想必也会匆匆离去,恐是没有机会了。哪想到她居然闲适的择凳而坐,不避嫌的唤出他哥哥为她安排的人物,坦言相告,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去,这么看着,倒是个有想法,为目的能够不拘泥于世俗,有礼有节的妙人,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当下便觉得有趣的紧。这般想着就更加好奇她的样貌,可偏偏有竹叶碍着视线,便起身欲细瞧个究竟,哪想到刚一起身,一直侧身于自己的姚家姑娘居然也转过身来,这样一下子就四目相对,看见了。
他虽贵为皇子,但因着并未想有朝一日登上大宝,所以平日便多随性而为,不被世俗约束,但这样偷听偷窥被当事人抓个现行,还是颇觉尴尬,遂佯咳一声,踱了出来。
这样也就瞧见了姚玉欣的姿容,虽前面从姚氏兄妹的交谈和那南宫小子的失态中已然得知姚玉欣必是一个美人,但远不如亲见来的震撼,看清姚玉欣的那一刻,他霎时惊为天人,多年后他犹记得第一眼见到姚玉欣时所带给内心的震撼,那震撼是那般的清晰,只觉自己胸膛左腔的位置,是那样狠狠的一颤,余颤巍巍。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啊。一袭白色纱衣,头发绾起,未带任何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