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刺史前几日就得了消息。
他们夫妻,其实真的没有迁怒于她。
儿子死了,他心里当然难受,但是扪心自问,他是绝不敢为了报仇,直闯金銮殿,执刀逼皇上交人的……他就算再气再恨,也只会想办法暗中报复,若是真的一辈子都报复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唐时锦就敢。
若不是天降雷霆,只怕此时,她早已经被羽林军乱刀砍死。
可是,也就因为有了天降雷霆,这是上天在为其张目!今后还有谁敢动她?没有人!就连元盛帝也不敢!
唐时锦留在钱塘,送沈一意的灵柩入了土。
她沉默的为他上了柱香,一边低声道:“小五,我会帮你报仇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绝不会叫你白死的……”
沈刺史愕然转头,看着她。
她已经杀了汪直,却还在说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是谁?
她不会是想……沈刺史一时心惊胆战,却不敢问出口来。
唐时锦又回了一趟江宁府。
其实前几天,宣旨的太监已经到了江宁府,可是听说她在钱塘,又只能赶紧赶往钱塘。
中途听说她回来了,又再折回来……一路跑的腿都要断了。
唐时锦根本没管这些人,直接去了桃相那儿。
桃夫人一见她,便急冲过来,抓住她手:“锦儿,六郎呢?”
唐时锦轻轻的拍着她的手:“母亲,您别担心,六哥还在治病,他伤的有点严重,不能见风,所以也不能见外人,只有我二徒弟来回照应,所以要等上几个月,你们才能见他。但是你放心,神医谷一定会保住六哥的命……”
桃相立在门前,看着她。
唐时锦轻言慢语的哄了她许久,桃夫人才终于收了泪,被人搀扶着,下去洗脸了。
桃相低声道:“六郎他到底怎么了。”
唐时锦缓缓的道:“他……不能说话了。”
桃相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唐时锦缓缓的向前,看着他的眼睛:“义父,我恨汪直,我恨自己,但我更恨皇上!!他才是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他害了我的徒弟,害了我的六哥,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我会让他死的比我的小五惨上十倍、百倍!我一定要让他把我六哥尝过的苦,全都一样一样的尝一遍!”
桃相一时泪都下来了,拍着她的肩:“锦儿,锦儿,你,你要想开些啊!逝者已矣,你莫要钻牛角尖……”
“不,我想不开!”唐时锦随手抹了一把泪:“义父,你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的……您相信我,我永远是我,我纵是屠龙,也永不会成为恶龙,我纵然手染鲜血,也永远无愧于心!”
三日之后,唐时锦在江宁府接了圣旨。
她带着徒弟和江必安,以及两千锦衣卫返回京城。
只有许天禄和汤莲生暂时留下了。
许天禄还得等一个明旨或者吏部的文书,而汤莲生已经过了院试,因为要考几日之后的乡试,所以暂时留在了江南,准备等考完之后再到京城。
都城仍旧繁华,城门巍峨杵立,门前车水马龙。
唐时锦立在马上,久久的看着这城门。
戚曜灵道:“师父?”
唐时锦发誓一般,低低的道:“我要请义父回京,我要二桃临朝,我要朗朗乾坤!我要这一干恶臭虎鸱、饕餮之徒,恶有恶报!不得好死!”
江必安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唐时锦缰绳一带,就进去了。
她直入皇宫见驾。
元盛帝在病榻上见了她,一照面儿,唐时锦正要施礼,元盛帝已经飞快的道:“不必不必!爱卿免礼!快免礼!”
汪忠言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唐时锦垂首说了几句场面话:“臣目睹亲人死去,悲痛之下,失了理智,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元盛帝急笑道:“爱卿至情至性,何错之有?此事全是汪直那厮倒行逆施,朕听闻亦是痛心疾首……”
唐时锦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看他。
元盛帝一个激灵,立刻说的更加情真意切了。
唐时锦心头思忖。
她本来是想走危言耸听,引他脑补的路子的……毕竟那天的雷,虽然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却绝对是一个造势神器。
但是如今看来,根本不必这么麻烦,可能是炎柏葳或者汪忠言说了什么,这老贼如今简直就像斯德哥尔摩,仰望着她,她但凡给个好脸儿,他就感激不尽,没有反抗的意思。
于是唐时锦迅速调整了策略。
她等元盛帝说完了,就露出了赞许的微笑,点了点头:“皇上能看清汪直的真面目,我很开心。”
假如说有旁人在此,就能看出,这神态,这语气,完全是“师长”。
而沉浸其中的元盛帝,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做为一个内心幼稚,缺乏认同感的人,得到她这么一句赞扬,元盛帝猛的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笑容来,欢喜的为她赐坐,嘘寒问暖。
然后唐时锦问道:“正好臣也想请问皇上,关于陪都之事,如此重要,我等为之忙碌良久,为何皇上要出尔反尔?”她眼中隐隐透出了失望之色:“当初皇上下旨立陪都之时,臣心中十分欢喜,以为皇上……却没想到……”
元盛帝急道:“这全是汪直那厮,说陪都会分君之权,鞭长莫及不易管控,必生动乱……”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然后表示:“都是朕一时糊涂,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