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风微微蹙眉,思忖了片刻,继而恍然,大唐与大周对于铸币实在太宽容了,不仅布政司可以铸币,民间也可以铸币,但币的成色、重量不一样,购买物品的能力却是一样的。
一旦收回朝廷,不仅掐灭了各地布政司造反的可能,而且还可以稳定各地物品的价格,在关键的时刻,稳定民生必需品的价格,让百姓们可以活下去。
甄连城浅浅微笑,深如沉潭的眼波似乎在无声息地传递着讯息:我会殚精竭虑地站在你的身后,与你一起披荆斩棘。
仁德宫外的月色雪光映着甄连城浅色的嘴唇泛着柔润的微光,眼帘如扇半敛。他比前些日子瘦了一些,但是却绽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光彩,哪怕怀中抱着半睡着的贾怀璧,丝毫掩不住他在月色与雪色之间,璀然是第三种绝色。
此时他站在她面前,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朝前探出,便能摸到他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肌肤……贾东风微微避开眼,垂眼笑道:“甄相不愧为我大周第一栋梁之才。”自她即位后,甄连城除了抢了皇夫之位,送走叶西风之外,的确处处为她筹谋,甚至于尹天泉的阴谋中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的性命,她隐隐感到他不一样的心思。然而不能被扰乱,她是君,他是臣,如此而已。
贾东风怀有皇嗣的消息一经传出,果然朝廷一扫阴霾,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群臣和世家纷纷致上表呈,无不热情洋溢地称颂光帝延绵子嗣,大周福寿绵长。
甚至有人建议光帝更加勤勉一些,多多开支散叶,让大周皇族更加人丁兴旺。
贾东风嘴角抽了抽,将这封奏章随意地扔在一边。
感情这些大臣们都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吗?
还让自己多多开枝散叶,是让自己多走几趟鬼门关吗?
但就算是温柔的诅咒,她也只得忍下。
谁让千百年来,群臣们都是一个模式地恭维着即位后首获皇嗣的皇帝呢?
贾东风又看了一眼御膳房送来的寡淡的汤汤水水,更加没了胃口。
估计是怕人加害她和皇嗣,御膳房做的饭菜恨不得不放佐料,生怕给各种不小心混杂进去的药物可趁之机,平白遭了池鱼之殃。
眼见贾东风又推开了饭菜,傅三千忍不住上前道:“陛下是有身子的人了,好歹吃一些吧?”语气略有生硬,颇有些不满的味道。
贾东风只是摇了摇头:“反正中午这顿,吃了也是要吐出来的,还不如不吃了,吃了又吐地浪费时间,直接宣贾霜吧。”她的怀相很不好,吃不下东西,而且中午这顿无论吃什么,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必然会吐出来,来来回回折腾时间,影响了处理政务的时间。
傅三千看着贾东风难看得紧的脸色,欲言又止地退了下去。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陛下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了,她倒是想替自家主子愤懑一下,暗戳戳摆出脸色来,可贾东风一直忙于操劳国事,几乎都不正眼瞧她了,颇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听见傅三千转身离去,贾东风这才抬起眼,看着傅三千离,如今听着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你该死心了吧?这样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你应该都不要回来了吧……
如今大周兰陵以南都在巨大的风险中,守着北方的傅欢情,是大周面临巨大危机中的唯一一线生机。
她放出皇嗣之喜,一方面固然是为了争取民心,另一方面,却要绝了傅欢情的心思,无论大周兰陵以南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全大周,保全大周的百姓。
贾霜苦着脸,如丧考妣地踏入了仁德宫,人人都只道他为光帝日日请平安脉心理压力比较大,哪里知道他心中还揣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日日被光帝逼迫想出破解蜀州疫情的法子,明里暗里地威胁,几乎让他想卷铺盖逃出这座令人窒息的牢笼。
然而宫中慎刑司的贾大人不知为何,近日对他很是“照顾”,总是笑眯眯地亲自出现在他探查出宫的狗洞、水渠旁边,用了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穿透他的灵魂,再用语言击碎他的希望:
“来人,把这狗洞堵上!”
“来人,把这水渠封上!”
……
谁能理解他的崩溃呢?
但他突然能理解那些濒死之人的崩溃了。
爷爷担忧他没有医者该有的仁心,不能共情的毛病,就这样意外地被光帝治好了。
今日贾东风没有在言语上凌虐贾霜,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几乎让他想要晕死过去的话:
“今日劳烦贾医正去一趟天牢吧!”
天牢,不就是那个关押着据说跨越疫区千山万水回来的胡公公的地方?
“胡公公开始发烧咳嗽了。”贾东风不紧不慢又追了一句。
贾霜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在上一句的时候就应该晕过去了,等到这个时候装死估计有些来不及了。
“我想给贾医正一些东西,或许对贾医正的准备工作有所帮助。”贾东风拿起手边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了贾霜。
贾霜微颤颤接过贾东风递过来的瓶子,拔开瓶塞,酒香四溢。
慌得他立刻跪倒道:“微臣愿意去,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赐微臣毒酒啊!”
贾东风的目光微微错愕了片刻,随即了然,沉声道:“不是给你喝的,你仔细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看看这能预防蛊毒的酒中,究竟有什么玄机。”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