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昭告天下,师父在汉阳太守任上暴卒,我根本不信。
除了老天爷,这天下没人能取师父性命。
此间必有隐情。”
白复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将与忠嗣师父相遇的往事一一告知。
数年过去,离恨天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眼前。
听到忠嗣师父的噩耗,李光弼仿佛一座石雕,一动不动,怆然泪下。
过了许久,李光弼终于有了动静。
“师父!”
他号啕一声,背过气去。
白复赶忙上前,按压穴位,李光弼这才缓缓转醒。
过了半晌,李光弼才缓过劲来。噙着泪水,他慢慢回忆起尘封多年的往事。
关于王忠嗣的很多细节,白复还是第一次知道:
王海宾为国捐躯的这一年,王训年仅九岁,玄宗将其收为假子,接到宫中抚养,并授予朝散大夫、尚辇奉御之职,赐名忠嗣。
虎父无犬子。
王忠嗣长大后,为人英武沉毅,稳重寡言,熟读兵书,谋略过人。
玄宗经常召见他,与他谈论兵法,王忠嗣“应对纵横,皆出意表”,玄宗不禁赞叹:“尔后必为良将!”
开元中期,王忠嗣进入军界,因勇猛善战,屡立战功,数战皆捷,致使“塞外晏然,虏不敢入”。
王忠嗣从不打无把握之战,不打无准备之仗。
每次战前,王忠嗣都会派出大量斥候、密谍深入敌境,详尽掌握敌方军情,制定周密计划,最后再出奇兵,一战而定。
周密的策划,让王忠嗣麾下将士伤亡最少,每战必胜。
数年后,王忠嗣因军功显赫,升任河东、朔方、河西、陇右节度使。
一时间,王忠嗣“佩四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皆归掌握,自国初以来,未之有也。”
青年王忠嗣颇以好勇斗狠,悍猛善战自负,但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尤其是在担任节度使之后,举止行为沉稳持重,成为治国、平天下的一代兵家宗师。
他常对李光弼等将领道:“国家升平之时,为将者在抚其众而已,吾不欲疲中国之力以徼功名耳。”
玄宗一朝,大唐九大节度使,王忠嗣一人就占去了四席,声威如日中天,出将入相,指日可待。
王忠嗣的赫赫声威遭到了首辅李林甫的嫉恨。
然而,王忠嗣战功显赫,治军甚严。个人又是道德楷模,既不贪赃枉法,也不克扣兵饷,几乎是一名完人,而且备受玄宗器重。
李林甫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天宝六年十月,玄宗命王忠嗣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河西走廊的咽喉要塞——石堡城。
石堡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要强攻,至少要牺牲数万唐军将士的生命,得不偿失。
王忠嗣痛陈利害,迟迟不愿动手。
李光弼揣摩到了圣意,苦苦劝其不要违抗圣旨,王忠嗣愤然道:““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乎?”
李林甫见玄宗震怒,失去对王忠嗣的信任,使出“一箭双雕”之计,借机将祸水引向东宫。
李林甫趁机指使济阳别驾魏林控告王忠嗣,说王忠嗣曾经说过:“我自幼长在宫中,与忠王(太子)一起长大,关系亲密。”
魏林诬称王忠嗣欲拥兵尊奉太子登基。
玄宗正在气头上,勃然大怒,当即下诏解除王忠嗣兵权,将其交三司会审。
后因哥舒翰入宫面圣时,磕头泣血,立陈王忠嗣冤情,愿以自己官爵替王忠嗣赎罪。
玄宗这才网开一面,下诏贬王忠嗣为汉阳太守。
两年后,朝廷宣布,王忠嗣在汉阳太守任上暴卒。
但李光弼深信忠嗣师父没有死,而是遁入江湖,隐匿在某个地方。
……
回忆完往事,李光弼将漆弓交到白复手上,幽幽道:“小师弟,这张漆弓,师父一直藏在袋子里,从来不用,就是告诫三军,自己决不轻易使用武力。
今日我将此弓赠与你,希望你不要做穷兵黩武的屠夫,而要像师父一样,成为一个拥有战略眼光的兵法大家。
诚如师父所言,战争只是保境安民的一种手段,不是男儿从军的唯一目的,更不能作为捞取功名利禄的工具。
你晋升安西北庭行营兵马使,驻防陕州,已经成为身兼数职的封疆大吏,必须从国政、财赋、军争、民生等多个层面,来统领大军,安抚百姓,守护社稷……
如此,方不负师父苦心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