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两江总督衙门。
几天前接到上游府县的报告后,蒋国柱也是有喜有忧。喜的是,邓名依旧像去年那帮贪恋财物,下游府县没有丢失城池,就算是花钱消灾吧;忧的是,上游府县对邓名完全起不到牵制作用,明军可以畅通无阻地兵临南京城下。
“当前最紧要之事,就是确保江宁安全。”梁化凤却比蒋国柱要悲观的多,他力主仿效去年郎廷佐的对策,干脆放弃根本无法固守的西部地区,抽调一切兵力支援南京:“去年郑成功、张煌言共计夺取五府之地,他们不得不分兵把守;张煌言不用说,几万兵力全部用来控制上游的四府之地,郑成功也是一样,仅镇江一城就留守四千披甲,其次瓜州也有两千披甲……而邓名与他们不同,全师而来。末将怀疑,他认为只要拿下南京,这些府县就算现在不招降,到时候也是传檄而定,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多派一兵一卒。既然邓名不要这些府县,那我们也不要,让各府城的绿营绕道赶回南京。”
“提督过虑了。”梁化凤作为武官不必为失土负责,只要打胜仗就可以,但蒋国柱却有不同的考虑。去年郑成功、张煌言合计大军二十万,郎廷佐撤去全江南的府县防御力量尚有道理;现在为了邓名两、三万军队的威胁就放弃这么大片的领土,蒋国柱感到很难向朝廷交代,而且邓名一大半部下还是绿营俘虏,从江西带过来的本部只有一万多人,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听到梁化凤的建议后,蒋国柱当时就把之前说过的那番道理又拿了出来,宽慰梁化凤道:“邓名连武昌、汉阳都不取,又怎么会在距离四川千里之外的江南常驻?再说现在江宁城中也有数万兵丁,邓名凭借一万党羽怎么敢强攻江宁?”
两天前,从东线传来新的急报,称张煌言、马逢知率领大批舰队侵入长江口,现在正逆流而上,松江府、苏州府震惊不已,一起向江宁告急,要蒋国柱火速派遣大军增援。
得知又有几万明军赶到后,蒋国柱一阵头晕目眩,之前邓名或许没有镇守南京的实力,但现在兵力应该是足够了。而且在蒋国柱看来,张煌言几乎同时发起进攻肯定不是巧合,应该是呼应邓名而来。
“难道他真要打江宁吗?”意识到问题严重的蒋国柱再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同意了梁化凤的建议,不但没有给面对明军兵锋的苏州府和松江府派去一个援兵,还要他们火速抽调精兵增援南京,至于镇江府更是全数抽空——上次郑成功的攻势让瓜州、镇江等地的城防遭到严重破坏,两江总督衙门经费不足,只能断断续续地进行修复工作,现在还远没有完工。既然防御力不足,蒋国柱和梁化凤也就不打算把兵马丢在那里送死了,全数撤回江宁,任由张煌言去占领,说不定还能利用它们牵制住张煌言的一些兵力。
因为忙着处理这些工作,蒋国柱也没有细看其间上游府县送来的报告,等他匆匆给各个知府衙门发出集中兵力于江宁的命令后,才有空闲认真读一遍这些报告。看安庆府的那几份时,蒋国柱还没有感到什么不妥;接下来是池州府的,作为邓名离开安庆后最先抵达的府城,池州知府在与邓名私下达成协议后,也开始专心致志地报告,这些报告统统一式两份发给两经总督衙门和漕运衙门。
打开池州府的这封报告才看了两眼,蒋国柱的冷汗就下来了。
“糊涂!”蒋国柱拍案大叫一声,急忙唤来幕僚询问,得知手中的这批报告不是唯一的一份,另外一份已经按照正常渠道送去日夜询问此事的漕运总督衙门后,蒋国柱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都怪我最近实在太忙了。”蒋国柱喃喃地说道,对上游府县到底是如何“守住”城池的,蒋国柱当然心里有数,虽然他默认此事,但并不是他一手主持的,下面各府的知府基本是单独行动。再加上张煌言添乱,让蒋国柱没有及时给这些报告把关。
后面还有太平府的报告,虽然邓名还在境内停留,但知府已经迫不及待地报告他的府城万无一失,此事蒋国柱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心理,但打开报告看了几眼后,蒋巡抚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声:“从朱国治,到这些知府、县令,我的手下都是猪吗?你们知道做贼,就不知道串下口供吗?难道什么事都要我来收拾吗?”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位于太平府江对面的合州,同样得意洋洋地宣布保住了城池。哪怕是邓名没有威胁到的庐州府(府城合肥),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意识到安庆府和池州府这两个邻居都和邓名达成协议后,庐州府知府唯恐邓名攻入巢湖,或是攻打位于长江边上的无为州等地,给他的政绩抹黑,也派人去与邓名拉关系。和其他府县一样,既然这功劳是花钱买来的,庐州府知府也忙着要向朝廷吹嘘一下他的智谋。
“完了。”蒋国柱看完这厚厚一叠的报告后,开始考虑起弃官潜逃、隐姓埋名的可行性来。
……
张煌言率领水师通过松江府,进入苏州府境内,岸边根本看不到清军的部队。在得到南京的命令后,苏州、常州的官员都知道这又是一轮弃车保帅,江宁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苏州、常州等地的官员不得不服从命令派遣一些部队赶去南京,而剩下的都被知府们牢牢地握在手中,聚集在府城中坚守。上次西部府县发生的事情给这些东部官员上了很好的一课,那就是不主动投降,也不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