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尧京弥漫着萧条与慌乱的气息。
鬼方主力军一到,压抑的氛围便将这座孤城牢牢缠绕。
尧京城里聪明的、消息灵通的人本来就不少,他们很快嗅出了即将惨败的味道,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民众对守城的信心逐渐熄灭,只剩下逃命的恐慌。
街头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闭,偶有一两家临街窗户亮着灯,听到人声也立刻吹灭。
陈小猫穿街过巷,一家卖新鲜鱼肉的店铺都寻不到。
擦身而过的除了成队的甲装士兵,就是背着大包小包匆匆向南门逃命的百姓。
刚入东门小巷,她就遇到里正夫人,正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将金银细软打包,准备出城。
里正夫人仍然不忘拉着她的手嘱咐两句:能逃赶快逃,一旦结界攻破,鬼方军肯定会把南门也围上。
“鬼方人……据说都是妖魔的后代,落在他们手里,男人死得惨,女人……更惨。你得快点收拾了!”
里正夫人说得很严重,让陈小猫一定要听她的。
待里正夫人走后,陈小猫独立在空寂的小巷中,思索着是不是该让祝隐他们收拾东西出城了。
几人做了最后一顿晚餐,默默地夹菜扒饭。
院门开启,院内众人一起抬头,见到四郎缓步进来。
“四郎,我正说吃完饭送走他们几人,就去找你。”陈小猫站起来,眼中有一丝欣喜。
四郎看着陈小猫,温和一如往常:“我饿了。”
“额……”陈小猫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冷炙,觉得他肯定无法下口,便钻进厨房又做了几个口味的菜品。
等到她把饭菜端出来,众人都准备自觉退散。
四郎拉住谢清云,关切叮嘱了一番,谢清云不以为意,敷衍笑笑,很快找了借口去寻长工他们。
四郎慢慢地吃着饭菜,陈小猫只是默默看他吃完,什么都没问。
……
苍白斜月挂于天际,小院里也布下丝丝微风。
四郎拉着小猫的手,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片刻不离。
陈小猫笑语:“要是每一个夜晚,都能与你这样呆在院子里看星星和月亮,该多好。”
四郎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语道:
“天下有很多美景,岁时花开,雪消冰融,红叶如海,大江奔流,你都应该去看看。”
“嗯,我等着与四郎一起去看。”陈小猫回答得轻松随意。
“小猫……”四郎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
她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抬起头,认真地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微红。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的难过那么明显,却在拼命微笑:
“你只有十七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你可以看世上最美的风景,体会很多很多人间的美好。我只是……你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也许很独特,但绝对不应该是你生命的唯一意义,你懂吗?”
她望着他,只觉被他感染得有些伤心,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我,不管是风景还是其他什么,都只想与你分享,这样不好么?”
她垂眸思量一会儿,才慢慢有所领悟。
她抬头望他,一闪的而过的震惊将她眼中的光芒击得粉碎。
四郎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一手从背后挽住她,附在耳边低声道:“这是活着的最后机会,你一定要跟祝隐他们一起走。”
陈小猫轻轻摇头:“我不……”
话音未落,四郎手中凝起定身咒,又想向她背脊之处拍去。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陈小猫慌忙闪开,她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兔子,眼神中充满不信任,一边摇着头,一边步步后退。
“四郎,我们说好的,你不能这样……”
陈小猫眼框湿润,声音也变得很小很轻。
几缕挣扎间垂在两鬓的发丝被淡淡的风吹起,沾上她的两颊,被泪水粘住,显得狼狈而可怜。
四郎眼中晶莹闪动,凝望着她:“对不起。”
他一步步走近,将她逼到墙角,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我就不!说好的事,怎能反悔?
陈小猫倔强转身,腾上半空,想要逃走。
四郎早有准备,他轻捏法诀祭出万古清光,银白光芒顿时化为一道道桎梏,将陈小猫牢牢困住,任她手脚并用地挣扎,也没有丝毫作用。
四郎将她抱入卧房中,默默坐在她身边。
陈小猫陡然落泪,恨恨道:“谢清澜,你这样我会记恨你一辈子。”
这是她第一次喊四郎的名字,连四郎的眼神都微微吃惊了一下。
他哽咽着,苦笑一声,道:“没关系的,我有一种药丸,你吃了以后,便会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本来是想让祝隐找机会让你吃下去,但他肯定办不到,还是我来吧。”
语罢,他又发了一会儿呆,眼神痛极而痴。
陈小猫心中只剩绝望:
她未曾想到,四郎可以想得如此深远,做得如此决绝。
连让自己忘记他这种事,他都能想得出来。
不,她绝对不要忘记,就算生命终结,她也不愿意忘记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低垂的眼睑,她与他共同经历的一切……
陈小猫眼中泪水一串串滚涌而出,她将还能略略移动的手指一点点挪到他身边,扯着他衣角的甲片,颤声祈求道:
“四郎,我听话,我走……你不要……不要让我忘了你,好吗?”
四郎望向她,下颌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你没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