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吴亦有提及东西洋货,胡万里不由想到了在南京的东西洋货店并未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微微一沉吟,他便问道:“贩入月港的东西洋货一般都是哪些货物?”
“那可就多了。”吴亦有微微一笑,便如数家珍一般娓娓说道:“南洋的苏木、胡椒、燕窝、檀香以及上佳的犀牛角、象牙,东西洋的番被、番藤席、黄腊、冰片、番纸、番镜、火炬、粗丝布、西洋布,另外还有各种皮货,如沙鱼皮、獐皮、獭皮、蛇皮、猿皮,再有便是金、银、锡、铅、铜等。”
番镜?胡万里就听的一件让他心动的东西,稍一沉吟,他才道:“这番镜是什么?铜镜?”
“铜镜有何稀罕?”吴亦有卖弄着道:“番镜是琉璃镜,比起铜镜明亮十倍,可谓是纤毫毕见,若有机会,兄长大可买几柄送与几位嫂嫂。”
什么琉璃镜,分明就是玻璃镜,胡万里听的一喜,这玩意可是大有市场,他一直还以为这玻璃镜未问世呢,当下便微笑道:“女人爱美乃是天xing,这番镜确是个好礼物,呆会倒要留意一下。”
“番镜甚为抢手,市场难得一见,即便是有,亦是天价。”吴亦有含笑道:“兄长倒不如直接找谢和索要。”
听他提及谢和,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道:“梦然有法子将谢和约出来?”
约见谢和?开什么玩笑,谢和岂会轻易见人,更何况胡万里还是龙溪知县的身份,想到这里,吴亦有眉头一皱,随即便舒展开来,轻笑道:“此事兄长定然是胸有成竹吧?”
“半分把握也无,先看看再说。”胡万里说着便不再开口,随意的在街头逛着,闲暇的打量着港市的繁忙景se,这里的商铺瞧着门脸并不太气派,经营的货物也较为单一,一路看过去,生丝行、绸缎行、瓷器行、茶行、酒行、豆饼行、米行、糖冬瓜行、冰糖行、药材行、铸鼎行,只看的他目不暇接。
一边闲逛,胡万里一边在心里暗自盘算,如此繁华的港市,且不说其它的,仅仅是这商税就足够龙溪肥的流油了,不知月港的商税是如何征收的,也不知道这征收权是归于龙溪县衙,还是归于这月港的谢老大。
想到这个问题,他便看了吴亦有一眼,道:“梦然在月港定然有相熟的商铺吧?”
“那是自然。”吴亦有点头道:“不过是在南门外市。”
“去坐坐,了解下月港的情况。”胡万里轻声道。
两人当下便叫了艘小船赶到南门外市,进了一家名叫‘九江绸缎行’的商铺,一进门,商铺的伙计便认出了吴亦有,忙躬身作揖道:“王公子来了,快里面请。”
王公子?这家伙不会是认错人了吧?一转念,胡万里便明白过来,吴亦有定然是用的假名,两人在伙计的带领下进了后院,刚一落座,一个五十余岁,满脸和气的老头便快步赶了过来,一见面便拱手道:“王公子何时到的月港,怎不通知一声,小店亦好为王公子接风洗尘。”
“林掌柜无须客气。”吴亦有还了一揖,笑道:“昨i到的,天se已晚,便未打扰。”
“这话可就见外了。”林掌柜说着瞥了胡万里一眼,吴亦有忙介绍道:“这位是这下兄长,李兄。”
”幸会,幸会。”林掌柜忙微微一揖,才伸手礼让道:“快请坐。”三人落座之后,他才接着道:“王公子今年何以来的如此早,不会是航线有变吧?”
吴亦有知他是担心生意,微微一笑,便道:“今年巡查的有点紧,是以提前到月港来避避风头。”
待的两人寒暄的差不多了,胡万里才开口道:“林掌柜如此大的商铺,想来这商税应该不菲吧?”
听的这话,林掌柜不由一愣,狐疑的看了吴亦有一眼,吴亦有也未想到胡万里开口就问税,不由微微一笑,道:“李兄乃在下世兄,见月港繁华,有意来月港开铺,想了解一下月港情况。”
听的这一说,林掌柜不由疑心尽去,微微笑道:“月港虽好,外人经商却是不易。”稍稍一顿,他才接着道:“进入月港范围,不论是行商还是坐商,概不征税。”
概不征税?胡万里不由一蒙,如此繁华的港市,不征税,这一年的损失得有多大?微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道:“漳州府、龙溪县如此好说话?”
“与官府无关。”林掌柜微微笑道:“月港商贾百姓只知谢和,不知官府,月港方圆二十里,官府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这岂不是成了特区?胡万里微微一愣,才道:“如此说来,月港岂非是没有王法之地?当地官府岂会善罢甘休?”
林掌柜看了胡万里一眼,又看了看吴亦有,这话听着可不象是商人,吴亦有不由微微一笑,道:“李兄乃是秀才,初次出门。”
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秀才,难怪张口王法,闭口官府,林掌柜点了点头,才道:“朝廷禁海,严禁私船出海,月港自然是见不得光,当地官府亦是容忍不下,不过,月港一带地瘠民贫,民风彪悍,私船出海,由来已久,当地官府屡禁不止,亦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或是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些年,月港越来越繁盛,漳州亦跟着繁华起来,一众地方官员自然亦跟着受益匪浅,正所谓千里为官只为财,谁愿意跟银子过意不去?只要有银子塞,谁愿意多管闲事?”
这倒是句大实话,月港如此繁华,谢和塞的银子想来不会少,既有银子可拿,谁愿意去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