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消寂,冷意愈浓。
李群龙静坐在床边,看眼前的人儿穿上衣裙。
新长出的秀发黑直长,如瀑布般洒落白皙肩头,动作轻柔娴静,穿上一身淡白色碎花长裙,普普通通,眉眼间流露淡淡伤感,像一位心有郁结的貌美妇人。
李群龙起身为她梳理长发,一梳一理间显得有几分沉重。
挽起秀发,扎上短簪。
妇人起身,为他整着衣装,挺拔雄躯上一身苍白长袍,内无一物,系上腰间束带,戴上白高帽,一如古时祭祀装。
打好黄纸,带上长香。
二人沉默无声,缓步走出门去。
于殿外,是八百人王朝着某个方向跪地拜伏不起,如先王的臣子,为先王的祭日默哀。
于殿外,是四十万将领,同他们一样,纳首拜伏,头顶白绫垂落,却无白衣加身。
于城外,是二百四十七座新人类城市,三亿五千万新人类静默独立,垂首默哀。
于国内,是四千万混藏于人类群体中的所谓“人奸”在看向世界的某个方向,眼神空洞,隐有漠然外露。
于世界,是一千万四百万为z国新人类效力的同胞,在无人可见的地方看向远处,那里有家长的月亮,自己的皇,以及…皇的哀默。
时间之钟在无形中敲响,蓝星进入了惊变后的第十四天。这一天,全世界弥漫着一股淡淡哀伤……
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向小黑。小黑低下头颅,贴于地面,二人举步而上,直视前方幽深的夜,放眼望去,尽显一座哀默的城。
天上的云不动,夜间的风消散,所有附近的进化者皆被一股恐怖的威压慑服,就连这天地之间,也被一股无形的伟力改变。
是蓝星意志在为它的执行者献上敬意。
李群龙微微颔首。珠龙站在他的右后侧。小黑游动身形,向着我夜深处前去。
穿过高楼林立间,穿过城外乡村地,穿过山区水域……最终,来到一座孤峰。
小黑停立,不再向前,二人下首,稍稍停立,轻抚小黑鳞片,转身走入林间。
孤峰高耸,似插云间,峰中多荒草乱林,五毒虫兽,怪石突岩,于深夜中,更显幽暗诡异。
珠龙携皇威入林,林中簌簌之声瞬静,幽魅鬼影蛰伏。荒草乱林挪根开路,恐被波及。
缓步而上,草木遮蔽脚印。步入幽寂,跨入黑暗,走出夜色,又迎星月。已至峰顶,蓝银光辉洒落,眼前呈现一座孤坟,荒草蔓藤覆满坟头,坟前丈许荒地,翠绿杂草丛生,却又在顷刻间化作碳灰,消散干净。
李群龙、李珠龙,迈动沉重脚步,脚下碳灰之地被泪水砸出一个个小坑,行至碑前,再难抑住心中悲痛,颓身跪地,垂首哀哭…声泪俱下……
“爷爷,群龙(珠龙)回来了。”
碑上灰尘落去……显现苍劲刻字。
李
峰
极
老
人
之
墓
子:李宝山儿媳:楚暮月
孙:李群龙李珠龙
饱经风霜的一竖刻字,简单朴素的碑面。碑后黄土高隆,碳灰无风自散。碑前两孙归来跪哭,无果位无俸品。
天顶星月目睹,乌云飘来,似要遮其眼面落泪。
八方哀思流聚,飞灰散落,覆满头灰霜簌簌颤。
“爷爷…群龙(珠龙)来看您了…”
泣不成声,赤目涌泪,抱头哀鸣,以灰覆面。
李群龙抱着头躬身跪在地上,难过到面目快要埋进灰土里。珠龙跪在身边,双手不停地抹去泪水,眼目早已哭的赤红。
“爷爷…孙儿不孝,十五年了还未替您报仇,群龙(珠龙)心里有愧。”
“嘭!”
哑声泪流,额头磕碰灰土,震起灰尘波散。
“爷爷放心,群龙(珠龙)会割下他们的头,粉碎他们的骨头,以祭您在天之灵。”
“嘭!”
赤目泪如血,声嘶杀意绝。额前渗出鲜血,飞尘还未落下,震起层叠震波。
“爷爷……群龙(珠龙)想您了……”
“彤…”
灰头土脸再不抬起,泪水粘糊了灰灰,粘糊了一脸。灰波平息,哀思之首垂而不起。
静默,思念亲人。
良久,缓缓抬头起身,点燃黄纸,长香。徐徐青烟与升腾纸灰同飞,承载着人的思念,一起到那天上去。
泪水流干,几道泪痕留在脸上,湿粘的灰再次干燥,散落在地。抬头仰天,纸灰与青烟纠缠,齐飞的模样像是组成了一张老人的脸,慈眉善目,和熙笑容。
睹物,思人,泪落。
眼角划过泪水,李群龙望着天上那张虚幻的脸,咧开嘴露出痴傻的笑容,白晃的两排牙齿明晃了夜色,开始向老人倾诉囤积的“小报告”。
“爷爷,你不在…珠龙又向我提分手了…这都第二次了,我好难过,又管不了她,爷爷在就好了,爷爷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好好教训李珠龙这个不听话的小妮子。”
说完,还晃了晃拳头。
一如儿时躲在爷爷身后打完小报告还“耀武扬威”的样子。珠龙看着他,流着泪,露出苦涩的笑,“什么嘛…明明一直是你欺负我…”
“爷爷,她还狡辩,还污蔑我,你快看呐~乱讲……你看……呐……”唉声泪流……
眼中浮现小男孩拉着爷爷衣袖摇晃的样子,又呆又傻,像个反告状的小混蛋。可…爷爷的身影却在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消逝于天际……
黄纸烧完了。
长香还在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