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是绝情,福喜的胖脸抽搐起来,肥肉开始发抖。
盛娘子继续道:“我不求别的,只盼你答应与我和离,我还会记住你的好处。我屋子里的东西一样不带走,只图有个自由之身,你何不放我一条生路?”
福喜笑了,往常笑的时候就像弥勒佛,现在笑的时候就像是在哭。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瘸子,曾大人将他派到集宝堂的时候,就将你们的事告之于我,我白日面对他,夜里面对你,他给我的不快我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听到这话,盛娘子笑得凄楚:“所以,我不过是曾大人府里的一个物件,又成了你的玩意儿,而我,只想做个人。”
雨乔不想再听到让自己难受的话,说道:“我今日来,正是劝你与盛娘子和离。”
福喜冷声道:“我已不是你宋家的奴仆,你做不了我的主。”
雨乔悠然道:“这主我自然是做不了的,但我有些话还望你听一听。”
“盛娘子对你无半丝情意,你自己也承认了,就因为她年轻貌美,你就宠妾灭妻。结果呢,妾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而你那正妻,却对你不离不弃,祸福共担。”
“俗话说糟糠之妻不可弃,你如今的年纪,你如今的处境,倒是该把心放在你那正妻身上才是。”
“你比我虚长几十年,总是该明白患难见人心的道理。若是你不同意和离,往后你拿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来讨好盛娘子,你这个院子也不见得能永远锁得住她,她昨日能逃一回,往后就能逃无数回。”
“与其到时候人财两空,倒不如答应和离,全了二人的颜面,而盛娘子不只是不带走你的任何东西,还奉上五百两补偿金。你有了这笔钱,也能在京城置一个铺子了。”
“将来,没准会有那真个欣慕你的丫头,再纳个小,日子也照旧过得滋润。你当了那么多年掌柜的,算账比谁都精,这笔账,你不妨好好算一算。”
说完,端起茶,慢悠悠的饮起来。
福喜思考了一段时间,他本就是个精明人,从前离开福古轩去集宝堂,是择良木而栖,他总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雨乔的这番话,怎么想其实都是稳赚不亏的。留下一个随时都可能会逃跑的妾,倒不如收了五百两银子和离划算。
雨乔瞄着他的脸色,估计他思考得差不多了,然后给华生使了一个眼色。
华生即刻将箱子奉上,打开来,白花花的银子上放着纸笔。
雨乔悠然道:“只需要你在这张和离书上签字画押,这箱子银子就是你的了。”
福喜看看盛娘子,盛娘子扭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他心一狠,一咬牙,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华生将和离书递过来,雨乔对盛娘子柔声道:“收着吧,往后你自由了。”
盛娘子将和离书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再仔仔细细叠好,揣进了怀里,眼角流下泪来。
雨乔起身,对着福喜施礼:“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我这就带着盛娘子走了。”
马车走出了巷子,盛娘子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身来,而后将雨乔双手握住,双目通红:“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雨乔展颜笑道:“无需下辈子,这辈子报答便好。我已为姐姐想好了安身之处,你已知集宝堂如今是福古轩的二号店,我要将二号店交给姐姐打理,往后你便是掌柜的了。”
盛娘子又惊又喜,几度启唇却说不话来。
雨乔道:“你既与黄丁有情,如今你又是自由之身,今日就一同回府去,替你们办几桌酒席,由祖母主持让你们二人结为夫妻。婚后,你们二人就住在二号店,好生帮忙打理生意便好。”
盛娘子眼里大滴的泪滚下来,俯下身去,给雨乔重重叩了一个头。
雨乔扬声道:“华生,我们去去文家布庄。”
掌柜的早已知道这是文老爷子的外甥女,连忙引进了账房。
雨乔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往后的每个月,我都要从这里购买大量的绸缎和麻布,掌柜的能不能做主,给我最低的价格。”
掌柜的是文家布庄的老人,哪有做不了这个主的道理。更何况,他早已听说,文老爷子几次三番想要接济宋家,都被拒了。
邓掌柜宽厚笑道:“小姐放心,必然是最低的价格。”
雨乔得尺进丈:“我每个月购买棉花也一样要最低的价格。”
邓掌柜为难了:“不瞒小姐,往年有固定的几家棉花供应商,近几年棉花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几处老商家竟是与别人签下了合同,我们只能派人去南方零散收购,数量不多不说,价格也是不菲。”
雨乔黯然了。
邓掌柜随即又道:“但小姐既然需要,我们总能每个月给你挤出一些来的。”
雨乔将箱子往邓掌柜面前一推:“银子不多,算是定金,我先赊一些布匹和棉花,过两个月一定来结账。”
小女子家家,想必也要不了多少东西,即便送文家也送得起。
邓掌柜笑道:“小姐需要多少,我去库房清点,傍晚时分就着人送到府上去。”
雨乔拿过案桌上的纸币,写下——
各色绸缎共两百匹,白色麻布两百匹,棉花五百斤。
邓掌柜一时间有些结舌,今儿自个这主是不是做得有点大了……
雨乔好似没看出他的为难之处,起身屈膝行礼,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