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的时候宋名情十五岁,订了一门亲。
就在打算过门的前些日子,对方悔亲了。
于是,她就此幽居。是宋府都不提及的人。
这样的女子,真是让宋乔感兴趣极了。
华生跟在她的身后,听他的脚步声踏实有力,让她安心。
到了南苑,走进去就觉得冷清。三月的天气本已不是酷寒,但这里却生生让人凉透了心肺。
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但是屋子的窗户透着光,显然宋名情并未安寝。
雨乔示意华生站在院门外,她走进去,闻到了各种花卉的香气,这香味即刻就把之前的寒意冲散了。
在月夜里,即使看不清院子里的细碎物件,但是也知晓这里种着满院子的花,而且开放得极好。
雨乔甚至有那种走入世外的梦幻感,神秘却又是宁静的。
她走到窗前,窗子半开,屋内点着几盏灯。
宋名情坐在书案前,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所散发出来的文墨气,隔着窗子都扑面而来。
而雨乔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亲眼看到似林黛玉那般的女子。
她清瘦,沉静,孤独,忧伤。
手里捧着的书,和她静止在一处,这画面,动人到令人心碎。
雨乔的眼睛突然的模糊起来,这就是她那个至今未嫁的姑姑。
守着她一个人的清薄岁月。
她隔着窗子,轻轻的唤了一声:“情姑姑……”
看书的人抬起头来,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里面有千万个故事,有千万种情结,有千万种伤逝,有千万种淡薄……
这世界,都在她的眼里,又都不在她的眼里……
雨乔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再轻声询问:“我是雨乔,我可以进去吗?”
宋名情听身边的竹儿提过一嘴,自己的这个小侄女死去又活过来了。
她没想到的是,活过来的这个孩子会来探望她。
她这里,是被宋府遗忘的世外。
她的目光暖了一暖。雨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书案前,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侄女雨乔见过情姑姑。”
她的手隔着书案伸过来,托住了她的手臂。隔着衣服,雨乔也能感到她手心的冰凉。
原来,这就是那个叫雨乔的孩子。
她还是在襁褓中见过,当时自个正满心欢喜准备自己的婚事。
婚事作废之后,她就没再去关心过府里的人事,整个人整颗心都碎成了一片片。
花去了这十几年时间,都还没拼凑完整。
她们相互对望着,沉默,无言。却又并不是疏离。
雨乔移动步子,在原地慢慢转了一圈,把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姑姑这里好多书。”
宋名情的声音清淡:“如果你喜欢看书,自己挑喜欢的拿去。”
雨乔莞尔轻笑:“姑姑尚且不知,乔儿并不识字。”
原来竹儿所说竟是真的,这雨乔从前是个傻子。
宋名情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雨乔。
“姑姑送你一支笔,不会识字不要紧,可以学。”
雨乔双手接过:“若是姑姑能教我识字,我便学。”
她太想跟这林黛玉似的姑姑多亲近亲近了,因为,这个姑姑身上有故事……
女人,谁不八卦……
宋名情看着面前这个玉人儿。她眉目如画,却又灵气逼人,不由也生出兴趣来。
但她已然习惯了这十年的孤独冷清,就如那庵里的尼姑,再不愿意跟人靠近,只有书本是唯一相伴的知己。
文岚馨嫁过来之后,跟宋名情尤其亲密,二人亲如姐妹,总要敞开心扉说那些贴己话儿。
后自己遭遇情伤,心已碎裂,又遇父亲和岚馨相继病亡,更是天塌地陷一般,把她的精气神都一并拿走了。
眼前这孩子,是岚馨的女儿啊,怎能不叫她心软?
“若是你不嫌弃姑姑这里冷清,每月初一十五这两天,便来我名情苑,我教你识字。”
雨乔是真正欢喜。“乔儿谢过姑姑。”
宋名情心头酸涩,却依旧淡淡地:“你我有眼缘罢了。这世间,各种情分,无不是因眼缘而起,又无不是因缘尽而落。”
雨乔幽然道:“缘,说是也是。倒不如说是随心而起,随心而落的好。世间又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人心善变呢。”
宋名情怔住,看着雨乔的眼神变得深邃。
雨乔巧笑嫣然:“姑姑歇着,我每月初一十五一定来姑姑这里求学。”
从雨情苑走出来,雨乔的心情一直都还不能平复。
无论谁见到宋雨情那样的女子,都会心绪难平吧。
虽自个对这个姑姑的记忆浅薄,府里人也甚少提及她,但雨乔知道,她之所以如今这般,全是因为一个男子。
都说情爱迷人又伤人,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二十世纪活了十八年,却从来没有恋爱过,那十八年当真是活得毫无意义吧……
这个时候的宋府,很安静。
岁月静好,平和无恙的那种安静。
她在月夜下,漫无目的地走。
华生跟在她的身后,不言不语。
池塘边的柳树枝条轻垂,温柔飘逸,在夜风中有着绝美的姿态。
雨乔顿住脚,蓦地转身。华生一时没收住脚,她的脑袋便撞上了他的胸膛。
即刻向后退了老大一步。
雨乔眉梢带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二十世纪的宋乔虽然渣,却从来没有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