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嘴唇蠕动几下,避开刘明博的眼神,淡然道:“他不过是我从前的一位故人。”
刘明博道:“我自小便知母亲不比寻常的女子,暗地里教我武功,教我轻功身法,教我暗器,教我制毒,母亲既然有不可告人的过去,身为儿子自然不好深问。”
陈氏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也是满满的忧伤。
“只是,母亲既已嫁为人妻,不应该遵守该有的妇道吗?”
陈氏猛地看着他,凌冽的目光如刀,但刘明博并未回避。
轻笑道:“母亲的私情遭我识破,于是气急败坏了吗?”
这次,她扬起手来,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生生地受了,继续道:“母亲不爱我的父亲,继而也并不爱我,所以才会自小对我严加打骂。”
陈氏的眼圈红透,好半天才道:“秋闱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刘明博轻轻地笑了:“我自然会为了母亲去科考,全了我这份孝心。”
陈氏弯腰,捞起他的裤腿来,查看他的腿伤。
刘明博将腿往后一缩,淡然道:“母亲又何必对我假意关心,你的温柔慈爱不是都全数给了妹妹吗?我不由得想,我跟她到底是不是亲生兄妹了。”
陈氏厉声道:“休要胡说!”
刘明博嗤笑道:“你明知道,我心里是不惧你的,你的打骂对我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陈氏将手捏紧,指甲扣进掌心,只气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刘明博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他那美得倾城绝世的面庞,竟满是孤独和凄凉。
……
却说那武家。
武道忠的尸首被家人收回去,那惨状叫大夫人赵氏只瞧了一眼,就呕出几口血来,昏厥了过去。
一些人忙着料理武道忠的后事,一些人忙着照料赵氏。等到武道忠的尸首放进了棺椁,设下了灵堂。那边赵氏已然咽气了。
如此祸事,天塌地陷一般,一屋子人哭得惊天动地,那境况连凄凄惨惨都不够诉。
而那武文泰卧在病榻,气息微弱。却还是将父亲的遗愿带了回来。
父亲遗嘱,以后由太少爷武文才执掌家业,需善待他的妻妾子女,府邸由武文才和武文泰母子共同居住,其他的妾室安置到各个庄子上去,若她们想另行嫁人,不得阻扰。
武道忠和武文泰并不知晓,这府邸和那些庄子田产已然全数移交给了宋府。
武文才眼瞧着他那一身血肉模糊,命所有人先瞒住他。只是遵循遗愿,丧礼从简,灵堂不久设,第二日便出丧,由武文才护送到老家去安葬。
武文才召集府里的家仆,一行人天刚亮,就护送武道忠的棺椁上路。
他刚出门,管家王吉平就进了郑氏的屋子。
郑氏双目红肿,咬着腮帮子,手里的丝帕几乎搅烂。
切齿道:“我果真生了个不中用的,明知他老子不能活着出来,他竟将那些遗嘱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不知晓改个口,横竖是死无对证。”
王吉平那温和平静的面容,还是一贯的清新。
“夫人你急什么,老爷到死也没舍弃你不是?虽让大少爷接管家业,却也明言让你们母子与他住在一处。”
郑氏气急败坏道:“住哪?这宅子是要被宋家收走的,那些个庄子也没了,这么大一堂子人去讨饭不成?”
王吉平低声道:“先前你们都在只顾着哭大老爷,大夫人临终的时候我在侧,她手里竟是还有几处私产,一处宅子在东边万年县的泰安坊,一处宅子在西边长安县的昌仁坊。”
郑氏喜道:“果真?”
王吉平微笑道:“老爷虽是宠你,但大夫人是发妻,她手里总有些救命的东西才是,这也是大老爷还不迂腐。再者说了,除了有这两处宅子,还有西市租赁出去的七个商铺,那地契也在大夫人手里,临终前都交给了大少爷。”
郑氏激动地走了几个来回,顿住足问道:“大少爷会如何安置我们?你来猜猜看。”
王吉平道:“以我对大少爷的了解,他必然是带着你们母子三人一起住进泰安坊的小宅子去,将余下的人暂且安置在昌仁坊的大宅子里。”
复又低笑道:“往日有大老爷坐镇,这些个妾室姨娘都还安生,如今大老爷一去,只怕她们要撕打得头破血流。”
郑氏咬牙道:“未曾想,宋家那小贱人如此阴鸷,竟是以救老爷之名骗去大半财产。”
王吉平趋前一步道:“夫人应该感谢那小贱人才是,她救出了你的儿子,大老爷再宠你,也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子值得依傍。”
郑氏含泪道:“泰儿伤成了那般光景,等他好全已不知是哪年哪月。”
王吉平的手轻轻拥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总归活着不是,活着就有当家做主的机会。若是那大少爷不幸也去了,这府里还不是你们母子说了算。”
郑氏一惊:“你是何意思?”
王吉平阴阴地笑道:“大少爷此去老家安葬大老爷,在他回京的路上,不如设伏,将他除了。”
郑氏用丝帕掩住嘴,好半天才道:“这如何使得?我将来如何去跟九泉之下的老爷交代?”
王吉平阴鸷道:“死了不过一股烟,风吹就散了,活着的如何活得更好,才应当好好打算。大老爷和大夫人已去,而今唯一的阻路石不过就是大少爷,莫非你真要等到大少爷将你逐出武家的那一天?”
郑氏总归是个女子,完全乱了方寸。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