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点雨,傍晚时分事务所里阴沉沉。为了节约能源,马主任提出新方案,除了门厅部分,其他地方有人才开灯。整个办公区只有金小田一个人在,于是只亮着她顶上的一盏灯。马主任以身作则,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就着阴暗的天光看他的复习教材,不时嘟囔两句。
金小田埋头处理案头工作,马主任不同意多招人手,事务所将多兵少,有些勤快的大状自己整理档案,其他的把这些活分给金小田和前台。另一个年轻律师在没拿到律师证前,也是干此类活的主力,等拿到证后他就推掉了,把时间用在开拓客户上。
吴明从外面回来,心情本来不好,远远看着写字楼灯火黯淡,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省几个电费,弄得事务所跟即将倒闭似的,像什么样子。他沉着脸进自己的办公室,默默地背对着门口坐了会,终于忍不住叫金小田进去,“幼儿园那个案子,你跟得怎么样?”
这个么,金小田很有把握地说,“还差原告那边没见面。原告一直在外地,我去他家看过,家里是没人,只能等他们回来。”
不对……吴明不耐烦地说,“哪可能一直在外地,动动你的脑子,人之所以比动物高级是因为大脑构造不同。”
金小田摸摸鼻子,简直能摸到一鼻子灰。前台和她很想知道那件劳资纠纷案的进展,但吴明在外面受了两天气,回来一张脸拉得老长,她俩哪敢虎头上拍苍蝇,高压之下工作效率高了不少。
“走,我跟你一起去。”吴明一想到这两天的遭遇就恨不得找点事忙,好让自己没时间想那些。
“是不是那家公司没有诚意?”金小田坐在吴明的车上,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冷空气,小心翼翼地对他表示关心。
“嗯。”吴明鼻子里出气哼了声。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公司,大老板把人叫了去,第一天空等到晚上六点;第二天他原打算不去,但禁不住联系人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好话说尽。也是希望能创造一个合作机会,他忍了。谁知又是空等,联系人再三道歉,又不肯放他走,“我们老板既然让我请你来,就要让我留你在这里等他。你不替他打工,走了也无所谓;我可惨了,他想见的时候见不到人,肯定会炒掉我。”
联系人好歹是对方公司的高级经理,吴明给了他面子没当场发作,但心情真的很差。如今吴明也算是奋斗出一点成绩的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受不得丁点委屈,好像被人当面扇了巴掌:你以为你算根葱了?在巨额财富面前还不是被呼来喝去。
金小田仍然保持谨慎的关心,“要不别理了,我们不缺一个打不赢的官司。”
吴明继续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他对这公司除了愤然就是鄙视,老板霸道、管理混乱,难怪会被人抓住其中漏洞。人事主管此仁兄实在是个人物,把能利用的漏洞都用上了。首先合同上试用期六个月,按照《劳动法》规定:劳动合同期限一年以上不满三年的,试用期不得超过二个月。他不声不响,合同照签,利用身为招聘主管的职位,每天早出晚归,再晚也不忘到公司打卡,周末更是安排自己加班,理由是在外地人才市场招聘,甚至国家法定假日也不例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仁兄安排了不少面试,人选质量却极差,众部门纷纷投诉,从而被人挖出他在“加班时段”学驾驶、逛商场、甚至回家吃了饭再回公司打卡的种种事宜。但是,由于行政经理兼管工作太多,竟然又拖了半个月,直到他工作三个多月后才告知这位下属:他没通过试用期,必须马上离开工作岗位。
此仁兄不慌不忙,后脚踏出公司大门,前脚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劳动合同、工资条、考勤纪录及其他文件,到劳动局通过仲裁拿到了补偿。八万多中有一部分是没有付的加班工资,包括法定假日的三倍工资;一部分是两个月后依法自动转为正式员工,公司没有提前30天通知离职,需要给付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还有一部分则是未缴养老保险的补偿。
霸道老板的公司名义上为了员工少交个人所得税,给到员工手上的劳动合同和工资条都是阴阳两份;考勤纪录是电子的,员工没办法拿到。由于证据不全,被辞的员工即使申请仲裁也没办法得到合理补偿,而且大部分人担心把事情闹大影响以后的就业,多半自认倒霉。公司倒是头一回遇到厉害角色,一时大意没有认真应对,竟然账上被划去赔偿款,到了此人手上。
所谓出来混,早晚有一天要还……然而法律就是法律,不管解聘得是否公正,它只看证据,谁的证据充足谁的说话声音响。公司在头一次正确地踢走一个人后,反而付出了大笔赔偿金。
想到这里,吴明心情好转许多。入行许久以来,令他真正愤怒的事不少,但这种被“人质”绑架的心情,实在不好受。他紧紧握住方向盘,没办法,要想让自己的声音让别人听得到,必须让自己的声音更响。而现在的社会,对他来说,达到的途径是必须更成功。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既然擅长做律师,就要把律师的本职做到更精、更强。
“有没有问过原告的邻居,他家孩子是否真的在学钢琴,是否真的有成为钢琴家的可能?”
“原告是否真的请了假去陪孩子?这些只要问他工作的单位就能得到正确的信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孩子受的伤真的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