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没市区繁华,但住宅宽敞,金小田的卧室足有四十多平方。靠墙是张两米的老式四柱床,帐顶绣着虫草花鸟,还是金小田的妈做姑娘时的手工。靠窗摆着写字台,书柜里大多是农技书,有些武侠部分金庸的,古龙的也有几本。
丁维娜坐在靠背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剧。傍晚,风从河面来,把每家每户的宅院拥在它清凉的怀中。咕咕的蛙鸣,河水流淌,她习惯早起早睡,慢慢地歪在椅背上睡着了,直到金小田叫醒她。
“你……怎么了?”丁维娜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金小田的额头上有个五分硬币大小的包,表皮没破,但有青有红,极为显眼,“在哪碰着了?”
金小田避过丁维娜的手,龇牙“嘶”了一声,“别摸,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天跟着电视节目打了套军体拳,她觉得挺有意思的,报了个一对一的泰拳课。今天第一次上课,下课更衣时,她的头磕在柜门上,带回了人生第一堂泰拳课的“纪念品”。
“都多大年纪了,真不让人省心。”五分钟后,丁维娜往掌心倒了点红花油,双手互搓,热了才轻轻按在金小田的额头上,“你啊……还当自己是小学生,不开心就找人打场架?”
金小田眉眼皱成一团,“我没有。”实属冤枉,她本来是很不高兴,但经过一下午已经忘得差不多,课是早就预约好的,头会碰到更衣柜,是因为单腿站着换裤子时一个不小心。
“下午吴明给我打了电话,把情况跟我说了,那件事故里其他几个人也确实可怜,我已经认了。”虽然还未排到开庭的日子,但结果已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赔偿金额具体是多少,丁维娜摇摇头,尽量把不愉快抛到脑后,“他说你为了这事对他很不满,让我劝劝你,不要太在意。他还想给我钱,说一起帮助那几位,被我拒绝了。”
金小田嘴一撇,“他骂我是笨蛋,说我抹黑律师队伍。”
丁维娜柔声安慰,“你不笨,就是对文科功课不感兴趣。”
金小田头低得更下了,“我觉得他骂得对,所以更郁闷。”
“你一点也不笨。”帮亲不帮理是人之常情,丁维娜眼也不眨,随脚踩吴明两下,反正他不在这里,小姐妹之间说点他的坏话也没什么,“人各有才能,只是你的不在法律上而已,论起农活来他没你强,要不是考出去了,也许他是最笨的农民。我们村除了姨夫外,就你最会开那些农机,这也够厉害的了。”
“他还说……”在小表姐的安慰下,金小田不客气地把吴明的话一一复述。
哪能不站在自家妹妹这边呢,丁维娜斩钉截铁地说,“他一定是被拒绝后受伤了。”
一个村长大的仨,谁不知道谁,小时候丁维娜和金小田没少叫过他哥哥。吴明从小跟着外祖母长大,他家是村里出名的困难户,金小田的父亲金大鑫看在老人孩子可怜的份上,每月贴钱贴物,帮助吴明完成了学业。吴明十分感激,去年向金家提过亲,金大鑫很满意,但金小田的母亲坚决反对,理由是怕吴明遗传到他父母的性格,性格直爽的金小田会吃亏,最终金家没同意婚事。
这事上,金小田的妈和丁维娜的妈,在那几天里老两姐妹没少讨论过,吴明再聪明,再有“钱”途也没用。丁维娜作为“间谍”,把偷偷听来的全告诉了金小田,谁让她这表妹看见吴明像看见一本大部头法律条文,敬,而远之。
金小田被丁维娜安慰得舒服多了,果然还是知根知底的表姐好,黎正那个人虽然好心,但话说不到点子,当然她也不能跟他谈私事。
“我打算发奋图强,做一个有用之材。”金小田认真地说,“今天去买了几本法律方面的书,等我研究透了,出门给他们看一个全新的我。”
好,有志气。丁维娜刚要说点什么鼓励她,金小田包里的手机响了,黎正的同事有事需要请教律师。
“你看,我该怎么办呢?”对方充满期待地问。怎么办,出租屋的房客拒不交租,打电话不接,找上门则耍赖皮,不肯搬出去。“我们也是为了贴补家用,才把房子租出去给人住。没想到遇到这种恶客,实在无力招架。然而拖着也不是事,工薪阶层吃不消损失。”
“要不,你找两个社会闲杂人等,守在房门,多晃几个来回,说不定恶客就走了。”金小状挠了两下头,想到黎正关于洗发水的规劝,立马收手。
“那是犯法的吧?”对方惊讶地说,“金小状你不是律师吗?最好还是用合法的手段,我们是老实人。”
金小状又挠了几下头。完了,养成条件反射了,她沮丧地想,坏习惯真是越想控制越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做出来。
“维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金小状迟迟艾艾地说,她已经从对方的沉默中听到不满:她,不行。
唉,被黎正和丁维娜强力安慰出来的一点信心,转眼又消逝得无影无踪。
幸好金小田已经受惯打击,第二天去上班,已经对前一天发生的事释然了。不过她额头上刻了个青色的印记,各种传言在背后迅速蔓延开来,到下午变得像真的一样:金小田逼婚吴明大律师,被拒,晚上借酒消愁,一头磕在马桶边沿上,留下伤痕一道。
对着大众同情的目光,金小田以为他们还在纠结昨天的争论,只能心虚而友好地一笑,她才不像吴明那个样,提不起,放不下。
说到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