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控诉的话语还没说完,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缓了缓才压下胃里的不适。
可他望向对方的眼神,俨然是一副怨夫般的娇弱模样,眼里写满了控诉!
冯云栖没好气的赐给他一抹白眼。
“自作孽不可活,怪谁呢!我早说过不听医嘱是会有报应的。你再扛会儿吧,估计抑制剂很快会发挥药效了。不过立刻见效的……呵呵,整个「天妖」都没有。”
顾琛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给自己个教训!黄蜂尾后针!果然是宫里出来才配叫这太医之名!
黑tui!这么折磨我!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诶!等下……”
冯云栖正要出门,见顾琛再次叫住了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实在难受,话到了嘴边却没法出来。
“你要问令堂是吧?令主一早便吩咐将人送去了楼下的太平间里安置了。”
一时冯云栖眼神冰冷了许多。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番话也就令主愿意不拆穿你。别想着放你的庆平楼保存了,那是尸体!你又不是蛊师,尸体摆那干什么?用来养成‘血僵’么?!魂归魂土归土,人就该入土为安的好,你当真要你母亲魂魄不宁?”
这话没毛病,可落在顾琛身上,就差说他个不孝了。
“对了!”
顾琛还没来得及开口,拉开门的冯云栖手下一滞,又转回头来。
“知道你这几天有事处理,等你安顿好了,过来这里住段时间。”
???
这话一出顾琛不由茫然的望着对方,莲花医院什么时候成酒店了,还住一段时间?
仿佛是看出对方的意思,冯云栖难得解释一句。
“你的脉象太乱了,气血运行不畅,考虑有忧思的因素影响,但是并不能排除是脑部损伤病变的造成。懂?”
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了么?还得回来住院检查是什么节奏?感情自己难道真的要死了?
顾琛脸上阴晴不定,人早晚都会死,可这种将死未死不给你个痛快的节奏,简直叫人煎熬!
希望才是最蚕食人心的东西!
太医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顾琛一人。
扶着病床顾琛起身,一步步朝着落地窗走去,顾琛在阳台上小桌落座。或许是凌晨时候情绪得到了释放,傍晚再次醒来,顾琛比早些时候平稳了许多。
莲花医院的地理位置虽然不是每座城里最佳的,可所处之处都位于每座城的交通要塞之地。没有旁的遮挡,视野却是不错。夕阳的余辉洒在顾琛的身上,连他的眼中都闪缩着一抹金色的光样。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曾经,自己就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安静的坐在学校的课堂上。班导师让人来叫,而自己更是在一片不知所措中被迫接受着这个事实。
母亲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下,出现在学校门口。她的忐忑、激动、颤抖、眼泪,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跟前,却不敢靠近。
那张脸,似乎从未见过,却倍感熟识。
顾琛从未后悔与母亲的相认,却分外的后悔自己将这份感情入了太深。
动了心,情感便将左右一个人的全部,连理智都为之让步。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早知是这样的结局,顾琛宁愿在最初还未用心之时,便亲手杀了她!
便不会有了如今的心痛,如今的思念,甚至如今的恨意,这样的情感折磨着顾琛,让他内心深处如千刀万剐一般难受,而在他此时的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双眼在这鎏金的余辉中,如一滩沉寂的死水。
冰冷的液体流入顾琛的身体,一点点冲淡掉头重脚轻的眩晕。淋过了这场夜雨,犹如得过了一场重感冒,而顾琛的心却困在了凌晨的落雨里,得了好不了的病。
在医院挨过了二十个小时,顾琛实在受不了坚持不住,屁股上跟有火烧似的,不想再在医院呆了。
经过了太医的同意,顾琛终于获准暂时告别了医院。
顾琛没有回家,而是在太医及律师的陪同下,去了拘留所。
肇事人员已经被先行拘留了,车辆也被一并拖走等待勘察。
其实一切都有律师打理,而顾琛最多也只是需要他这个家属在最后的认定书上签字。肇事司机或许还会面临坐牢,保险公司也会在事故流程走完后给予赔偿,可对于顾琛关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人走了,便什么都没了,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讲,都毫无用处。
顾琛只是想见一见对方,他只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将母亲从他身边带走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如他所愿,他见到了人,甚至还见到了肇事者的家属。
他以为自己会将对方恨之入骨,抽筋扒皮、千刀万剐!
可看着对方一身的狼狈,双目赤红,仿佛一夜就老了十岁。他跪在自己身前一遍遍的道歉,一遍遍忏悔着自己的罪过,而对方的妻子更是在自己面前不住的磕头。
对方为了自己的家庭,辛苦的劳作,艰难的支撑着,顾琛恨不起来,甚至理解他,可他永远无法原谅他,而肇事者也永远无法原谅他自己。
那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的“对不起”,这出口的三个字实在太轻,也实在太重了。
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声“没关系”。
也许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肇事者都会在梦里惊醒,而这便是他一生所要赎的罪。
顾琛闭上眼,什么也没说,在对方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