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多日,总也听不到关于德卿和萧笙的消息,忍不住让紫诺出去打听了打听,方知道德卿已经回了静月庵。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顺口问了句:“那萧公子呢,他该不会突然得了重病下不了床了吧。”
紫诺回道:“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那天萧公子到离宫里来,在花苑里不下心碰上了采摘紫藤的侍女,不想萧公子对紫藤竟过敏得紧,碰上一点浑身就起了红斑,可真是吓死人了。”
“夫人……”
紫诺惊恐的叫声将我从游离的状态里唤出,陡觉胳膊上滚烫一片赤辣辣的疼。低头将热茶早已斟满了杯盏,流出来许多,顺着花几一直滴落到了裹纱的胳膊上。
紫诺寻了桂苓来给我敷,锦红的小圆钵刚被打开便被我推到了另一边。暗影里她诧然地抬头望我,我的声音有些不稳:“姐姐离开前可有给我留下什么讯息?”
她略带迟疑,我便猜到是李世民吩咐她若我不问便不要跟我提及他们的事,且倾耳听着她道:“南阳公主说,妾意甚薄郎情更冷,望夫人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昨夜雨后初晴,清晨的微风吹落廊外梨花树,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细碎香蕊。却随着那香蕊的洒落而逐渐目眩,面前所有的光束都好似在旋转,流渥化作星芒无双落到眼睛里。有什么是被我忽视了得,那天夜里……笙哥情急之下说我不会水,德卿对我说笙哥已对她绝情,还是对紫藤花过敏么?
猛地摇了摇头,欲驱散那些恶魔般蔓延的心思,我道:“我出去一趟,待会儿秦王来了你替我跟他说,就说……我想去看看舅舅,让他不必担心。”
“夫人。”紫诺为难地蹙眉,我冷声道:“怎么?秦王有吩咐过不让我出去吗?”
未等她回答,我便径直撷起裙裾往外走。
暮春初夏,离宫的忍冬藤缠绵招展攀满回廊,轻荫曼影,青翠欲滴。金银两色的小花点缀在修长的枝叶间,阳光落了淡淡一层,温暖中带着几分清香可人。
顺着回廊疾步行走,竟撞了故人。
我心里焦虑只看着青石撒花的地面匆匆扶了那倾倾欲倒的身躯,道了声:“对不起。”一抬头径直愣住了。迎面罗衣窸窣,环佩轻响,阳光下的韦若有着一种柔和的美,芙蓉绢裳秀婉如水,春风不着力,缓缓掠过她温丽的面容。竟让我觉得她此时很是仓皇与担忧。
“原来是阿若”,我抿了抿唇,终究未能蕴出个得体的笑容,便只好僵硬地勾了勾唇,道:“秦王检验洛阳收缴的战利品去了,你在他寝宫稍作等候,午膳的时候他总会回来得。”
“我知道。”见我正要走韦若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停下脚步,转眸望着欲言又止的她,“安馨与我说了,他不管平日有多忙总会回来和你一起用午膳得,我不会去自讨没趣,既然秦王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我恬静地点了点头,随她。谁知她竟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仿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是要出去吗?”
心里有些异样的疑虑悄然涌过,但终究还是念着那件顶重要的事没有细想。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张翅膀飞出离宫里去。
“就你自己吗,怎么也不带着几个人一起,洛阳城里有些乱多带些护卫吧。”
我目光探究地看她,清艳的面上漾起了不自然的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秦王不是会等着你用午膳吗,别回来晚了让他见不到你。”
我漫然道:“见不到便见不到吧,反正每天都会见,不差这一天。”
撩起臂纱转身,被韦若这么一阻原先急切的神思倒多了几分清明,随口唤过捧着碟盘的宫女吩咐道:“去给我拿一碟粟子糕。”侍女应是翩然退下,周围悄静如夜,唯有莺啾鹊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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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曲阑干依偎着碧树,杨柳风轻,舒展尽婀娜身姿。我到箫府时舅舅果然不在,早就料到现下战事已休,正是整顿洛阳安顿政务的时候,舅舅身为前隋重臣对洛阳旧务如数家珍,如今世民既外出繁忙公务去了,他便没有理由不跟随左右。
侍女带着我去见笙哥,到他卧房前,透过小轩窗看进去,柳枝在窗前轻动,偶尔有粉色的蝴蝶飞过,日光的味道亦是恬静不争。笙哥正坐在凳子上擦拭玉箫,我径直撇下侍女迈步进去,掀开垂落的幔帐。
净澈的日光里笙哥曚昽地抬头,连那张俊秀胜似女子的脸都像染了晨起婴儿般的纯宁恬淡。
“瑶瑶。”孱弱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喜悦。
我平淡地颌首慢慢走近他,将藏于身后的食盒端出来,笑靥如花:“听说笙哥病了,瑶瑶特意让离宫里的御膳房做了些粟子糕给笙哥吃。”
握着玉箫的手指松了松,那根通透如泉水的玉箫险些摔到地上。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脸,视线细密如针,不想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神情。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瑶瑶忘了,我对粟子糕过敏,吃上一点便会呕吐不止。”
“是吗?”我将食盒放到他面前,那点微弱的支撑却让我有了些许晕眩的感觉,抬眸望他,视线清冷:“所以说人的身体是最诚实得,不会说话就不会有许多花言巧语,也就不能骗人。”
他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原本就因病雪白的脸更像透明了一样:“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吃了它,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得会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