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极重,在此时看来,已不啻于当面骂娘,学塾前鸦雀无声了片刻,众学子忽地涨红了脸,惊怒交加。
一位褐衣学子从人群中愤怒地走了出来,咬牙道:“方侯何故羞辱我等?”
放眼瞧去,众学子皆目如铜铃,羞愤不已。
“本侯从不轻易辱人,除非忍不住!”
方言冷笑着指了指汹涌如浪潮的学子们,喝道:“尔等皆读圣贤书,多则数十年,短则数年,皆为大唐栋梁之才,明知学塾所教授之学问非圣人之学,却依旧奋不顾身地前来,本侯心甚慰之!可惜心不诚也,奈何?”
“我等千里迢迢而来,心如何不诚?”
方言注视着那位学子,摇头道:“既然心诚,方才本侯问话之时,为何无人敢答?”
“这……”
褐衣学子支吾着答不上来,沉默片刻,又有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脸色有些复杂:“吾等钦慕方侯已久,如今初次谒面,难免有些激动。激动而忘情,人之常情也,却绝非方侯口中那等敢做不敢当之人!”
众学子听得频频颔首,又有人叫道:“是极!”
一时间,赞同的声音如浪如潮,铺天盖地而来。
方言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朝兴奋的学子们摆了摆手,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既如此,此事便罢!不过本侯在此立铁规一条,进了学塾以后,但凡有敢啸聚闹事者,即刻除名!尔等可曾听清楚?”
众学子无不凛然,齐声喝道:“喏!”
“那么话题便回到方才的那道题目上……”
方言扫视一周,笑道:“看来尔等都认为是五斤重的铁球率先落地,对否?”
迟疑片刻,先前那褐衣学子点头道:“重者自然先于轻者落地,这是寻常之理!”
其余学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方言朝李纲、颜师古、孔颖达施了一礼,笑道:“李师,颜师,孔师,您三位也是这般看法?”
李纲和孔颖达抚须道:“自然。”
唯有颜师古有些迟疑,不过待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后,最终也表态道:“直觉告诉老夫,此事并非这么简单,便如同方侯曾经所言之地圆说。对目前来说,地圆说虽无fǎ_lùn证,但关于桅杆的讨论已渐渐形成风潮,这已经颠覆了天圆地方的古学。但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老夫还是选择大铁球先落地!”
此话一出,众人点头不已。
方言关于地圆说的理论已风一般地扩散出去,从长安至关中,再到整个大唐,皆引起了广泛而热烈的讨论,赞同者有之,反对者却更多,叫嚣之人又不知凡几。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期盼着船队尽快组建完毕,给这件事一个彻底的定论。
“既如此,便在此地论证一番,如何?”
方言胸有成竹的模样打消了众纨绔相劝的念头,在征得李纲三人同意后,李恪等人瞬间便兴奋起来,一个个地鸡飞狗跳。
“我去唤人搭高台!”
“我去找铁匠!”
“我要做丢铁球之人!”
“我……要回府告诉我爹!”
“……”
长孙冲朝程处默叫道:“程伯伯一生戎马,可不会对此事感兴趣!”
程处默翻身上马,声音逐渐消失在风里:“爹爹感不感兴趣我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如果我不说,他一定会打死我!”
“……”
长孙冲怔了片刻,叹道:“真特娘的有道理!”
夺马而去,身手矫健的不像话。
众纨绔如梦方醒,除了李恪负责搭高台,秦怀玉负责找铁匠,牛封川自告奋勇地丢铁球外,十数道尘烟往长安城疾驰而去。
……
太极宫,两仪殿。
李二与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文臣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师说》,不时击节赞赏,感叹连连,角落里,程咬金、尉迟恭等武将百无聊赖地吹牛打屁,一遍又一遍吹嘘着过往战绩,极其不要脸。
“去岁獠人叛乱,在铁山一带啸聚,仗着熟悉地形屡屡逃脱围杀,狗屁副将不顶用,以至于损兵折将!最后俺老程看不过眼,于星夜占了一卦,嘿,当晚就找到了那群狗东西的老巢,来了个一窝端!陛下赏赐绢二百匹、御服玉带一条,嘿,你们看看,俺老程可是随身戴着这条玉带!”
“去你娘的占卦罢,你只会占着茅坑不拉屎!”
尉迟恭从鼻孔里掏出一坨黑黝黝的物事,随手一弹便不知去向。
长孙无忌强忍着恶心将鼻屎从衣襟上掸去,愤怒地看了过来。
尉迟恭视若不见,吹嘘道:“那日陛下到榆窠打猎,唤俺陪同,谁知碰上王世充带领几万步兵骑兵前来挑战,单雄信那狗东西率领骑兵直奔陛下,危急时刻,俺大吼一声,瞬间便将单雄信的马给吓死,那狗东西被俺俘虏后,俺又单枪匹马直接杀向王世充,若不是陈智略那厮拼命掩护王世充撤走,俺定斩了王世充首级!不过俺到底是一个人俘虏了六千手持长矛的骑兵,怎样,厉害罢?”
“屈突通刚过世,你就不怕他的棺材板按不住?”
侯君集冷笑连连:“狗屁的单枪匹马,狗屁的一人俘虏六千骑兵,若不是屈突通前后呼应,你当时就成肉馅了,哼,若论勇武谋略,还是要看俺老侯,想当年……”
秦琼实在听不下去了,正待起身活动下筋骨,忽听殿外脚步声急促,紧接着,李泰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殿内文臣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