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有心事?”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拦住了卢福的去路。
身为世代为卢氏效劳的忠仆,卢福在府外自然是有一座独立的宅院的,虽说距卢氏老宅有些远,但每日走上几步,总归是有好处,所以,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主人,真的是毫不稀奇。
只不过……这个主人的风范气度,与祖辈中口口相传的完全不同。
“吾本姓花,随主姓,乃稷下学宫守门人花氏门下走狗,千年效劳,忠肝义胆。历代的花氏子弟,无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卢福这样回忆着先祖代代流传下来的话,一边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有些牙疼。
路边有些昏暗,但依稀能看到一个锦衣男子蹲在那里——不错,是蹲,毫无形象地蹲,不仅蹲着,那人的嘴里,似乎还叼着一根毛茸茸的草杆,毫无形象地咀嚼着。他将双手枕在脑后,还算干净的俊脸上写满了浪荡不羁,洁白的衣衫随意地垫在屁股下面,沾染了泥土而毫不自知,头颅高高昂起,望着夜空,浑然一个装模作样的浪荡子——相比前几日的第一次会面,这个主人是愈发地放飞自我了,若不是他能一语道出自己世代传下来的隐疾,怕是卢福当时就直接报官了。
“老奴哪里有甚么心事,只是数日不见主人,心中甚是想念。”
卢福朝抬脚那人挪了过去,将自己的身躯与那人一样,也隐藏在黑暗里。
那人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卢福,哼道:“没人能骗得了我花腊八,说罢,你是不是……饿了?”
卢福被这猝不及防的话差点闪了老腰,愣了片刻,笑道:“还是瞒不住主人。”
“饿了就早些回去罢。这卢氏也真是的,竟然不管饭,真特奶奶的不要脸啊。”
话一出口,花腊八有些惊呆——他居然能如此流畅没有任何阻滞地骂出脏话,看来果然是近墨者黑。
愤愤地咒骂了那人一声,在卢福愕然的眼神中,花腊八决定重新拾起丢掉已久的贵族风范,将草杆骤然吐掉,又噌地站了起来,细心地将衣摆上的泥土拂去,俊脸上浮现出看似高贵的笑容。
“卢氏老宅方才甚是热闹,出了何事?”
卢福一点也不好奇这位的能耐,忙将前因后果细细地讲了一遍。
“草……咳咳!”
口头禅脱口而出,花腊八忙改了口,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逼祖篡父,卢靖英他是疯了么?”
“四郎虽贵为嫡孙,但向来为家主……”
听到这个称呼,花腊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卢福忙改口道:“为卢弘济和卢拯不喜,纵然卢靖宇无能昏聩,卢靖英却也只能躲在背后为之筹划,轻易不能以才华示人,久而久之,自然心生怨怼。眼下卢氏嫡孙在世且康健者,唯剩他一人而已,卢弘济又不能轻易地改弦易张撤掉卢拯扶植其它儿子,为了不祸起萧墙,只能将卢靖英任命为下一代家主。”
“狠啊,狠辣啊,这家伙,倒是同……如出一辙。”
花腊八连连感叹,过了片刻,突然又道:“你小子啊,有对手喽!”
目光看向遥远的西南,不厚道地笑了。
“主人说的是……”
“与你无关。东西取了么?”
“不负厚望。”
卢福将怀里手书之类的物事递了过去,特意抽出了一张:“这一张,乃卢靖英所书,老奴想着兴许对主人有用,便一同取来了。”
“极好。”
花腊八将这些纸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拍手道:“娘的,终于可以回长安了……唉,老子又说脏话了,害人不浅的小子啊!”
挥了挥手,便要踏着月色离去,不曾想却听到身后传来卢福期期艾艾的声音:“主人,解药……”
“哪有甚么毒药能一代一代地传下来的?那是本少爷的先祖忽悠你之先祖罢了……”
花腊八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脚步愈走愈快,想到飞奔到长安的心愈发地急迫——不知怎地,向来飘泊江湖浪迹四海的他,竟然觉得,那个地方,是他的家。
冷不防,却听身后传来噗通声响,紧接着,卢福压抑的哀求响起。
“主人,先前您让老奴代为取卢弘济手书时,可是亲口答应的……求求您,看在老奴世代为花氏效忠的份上,可怜可怜老奴……不,老奴不要解药,可卢收,他年纪还小啊!”
花腊八无奈地转过身去,见卢福以头杵地,低低哀泣,身躯颤抖得厉害,不一会儿的功夫,地面已然湿了。
花腊八挠了挠头,皱眉道:“你这老东西,怎地就不信呢?本少爷说了你没中毒,那就是没中毒!你想想,你家先祖,有哪个是毒发身亡的?”
“……”
卢福抬起头来,认真想了半晌:“好像,还真没有……只有阿耶是年老体衰又贪吃,这才……”
花腊八笑了,摊手道:“看罢……好了,回去罢!”
“主人,求您赐下解药!”
“……”
花腊八握紧了拳头,眼神不善地盯着卢福。
“卢收,他只是个孩子,老奴不欲他像历代先祖一样,每日活得战战兢兢,生怕……”
卢福哭得很伤心,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令人闻之落泪。
“某一日,那个人问本少爷,该怎样才能减少烦恼呢?”
花腊八忽地来了这么一句,卢福不明所以,呆呆地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