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处处显示着秋老虎最后的倔强,校场边的众人汗如雨下,却如堕冷窖,不知是谁将牙齿咬得嘎嘣乱响,听在耳里,却更觉恐怖如斯。
半晌,李二不断起伏的胸膛终究是缓缓平复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冷着脸扫视一周,低喝道:“今日之事,事关大唐国运,不可有半句传出!”
众人一凛,轰然应诺。
李二满面忧愁地走了,眉宇间的复杂之色令人闻之动容,长孙无忌等人亦不像来时那样轻松,沉默寡言地上了马,一行人悠悠远去。
“别忘了三月之后的赌约!”
尉迟恭与程咬金似乎也受了影响,老脸上面无表情,叮嘱了方言一句,便跨马跟上了。
“甚么赌约?”
长孙冲不自然地抖了抖身子,试图将恐惧从脑海里剥离出去。
但凡是纨绔,就没有不好赌的,就连憨厚的房遗爱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来,却被尉迟宝琳一个大屁股推开。
“三个月后,尉迟伯伯、程伯伯与我各派出一百人马约战,胜者为雄!”
尉迟宝琳与程处默脸色齐齐一变,不着痕迹地想要溜走。
冷不防从后面伸出一双手,方言的狞笑嘹亮地响在耳畔:“孬种!难道你们两个还信不过老子的锻体术?”
程处默艰难地回过头来,悲催地叹道:“这是信过信不过的问题么?你这是将兄弟推到火坑里了啊!”
尉迟宝琳心有戚戚地点头不已。
方言还在愣神,忽听杜荷幸灾乐祸地抚掌笑道:“儿子跟老子对打,打输了,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毒打,若是打赢了,嘿嘿……”
“你以为那好脸面的二位是吃素的?”
秦怀玉拢着袖口,悠悠地道。
“……”
这便是考虑不周的下场了,方言挠了挠头,表达着歉意:“难道你们平时挨的打还少?据我说知啊,那两位可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主儿。”
一句话竟然驱散了尉迟宝琳与程处默的恐惧,两人纠结了片刻,果断表示同意。
“不过,对方毕竟都是一百人成队,就算加上老严他们,也不到三十个,怎么打?”
方言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学塾的方向,笑道:“好说!”
“既如此……”
吊儿郎当的李思文居然也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握着拳头,轻轻地笑道:“那便让长安城大吃一惊罢!”
一个合格的纨绔,不但要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更要有坚定的信念与持之以恒的决心,否则一朝继承家主之位,怎么服众?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纨绔们热火朝天地在校场挥汗如雨也不稀奇了。
方言很是满意这种效果,为了不打扰纨绔们训练,他现在很少去校场转悠——端着袖珍小陶壶,很容易引起纨绔们的逆反心理。
秋老虎再烈,终究也是最后的逞强,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夏日里的短衫已经不合用,林潇潇、花腊九与冬儿便勤劳地坐在小桌旁一针一线地缝制着长衫。虽说身为侯爵,穿衣向来是不缺的,但固执的林潇潇依然认为,成衣铺摆卖的哪有自家女人亲手缝制来的舒服?
本真让孕妇合心合意的原则,方言只得接受,在反复叮嘱三女不可过度劳累后,正待去学塾里检验最近一段时间的教学成果,忽地听到不缓不慢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却见花腊八青衫猎猎,唇角含笑,踏着夕阳走了进来。
方言愣了片刻,心瞬间被无边的狂喜彻底淹没,深情凝视同样激动不已的花腊八,颤抖着嘴唇动情地道:“这里是内院,滚出去!”
“……”
花腊八俊脸上的喜悦如潮水般褪去,铿然声响,剑花不断闪现。
“哎哎哎,老花,你怎地还是经不起玩笑?”
方言吓出一身冷汗,他毫不怀疑,再浪那么片刻,自己身上就得多出几个窟窿来。
“哼!”
花腊八傲娇地别过头去,将目光投向娇躯微颤的花腊九,轻声道:“妹子,哥回来啦!”
花腊九的星眸中隐有泪花闪现,扶着石桌缓缓站了起来,与兄长对视不语。
“此去涿郡,幸不辱命。”
花腊八的神态难掩疲色,却依旧在第一时间便将成果拿了出来,方言点了点头,接过包裹正待打开,冷不防从身后伸出一只纤手,紧接着,花腊九在耳边轻声道:“有人,武艺不俗!”
方言皱了皱眉,敢暗中窥伺侯爷府,胆子倒是不小。
“多日不见,花家小娃娃的功力是愈发精进了!”
话音未落,身着布衣的刘桀笑吟吟地从拱门外走了进来,目光落在方言手上,隐含期待。
“这是本侯内院,没一点眼力见!”
方言没好气地吼了一句,顺手将包裹扔了出去。
刘桀轻松地接过,咧嘴笑道:“陛下的后宫老夫都能来去自如,小小的侯爷府又有甚么可遮拦的?”
“哼!”
方言冷冷笑道:“老花前脚才到,你后脚便跟了来,难道宫中的眼线已经安插在了本侯府里?”
“想甚么呢?”
刘桀脸色不便,笑吟吟道:“事关重大,花家小娃娃一路穿州过城,自有人一路护送,老夫得知他的行踪,又有甚么稀奇?你问问他,他自己知不知道?”
花腊八脸色淡然:“若不是没有察觉出敌意,那二十八个人已成冢中枯骨!”
“你这性子啊,倒是与花敖那老家伙一模一样!可惜故人不再,唉……”
刘桀唏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