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汲怀,见过侯爷。”
汲怀年过花甲,精神却矍铄,一袭粗布衣裳,浆洗却甚是干净,花白的头发与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不卑不亢,瞬间便让方言有了好感。
“老先生请坐!”
汲怀推辞一番,三人分主次落了座。冬儿适时地端上出水,方言抿了一口,笑道:“不知老先生与老花是如何认识的?”
汲怀抚须含笑道:“老朽本是蓝田人氏,世代耕读,去岁时遭遇赵氏恶奴欺压,幸好花壮士兄妹路过,老朽与孙子这才得救。赵氏势大,老朽难以抗衡,索性便变卖家产,与孙子一同来到长安,平日里以替人写字为生。说起来,还要谢过侯爷呢。”
方言自是知道他的谢意从何而来,秉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便道:“既然如此,老先生与令孙便住在府中罢,侯府地大人少,多点人气也是好的。”
汲怀没有拒绝,感激地施礼道:“多谢侯爷眷顾。”
又寒暄了数句,汲怀主动提起:“不知侯爷叫某来此,是需要临摹甚么?”
方言眨了眨眼,朝花腊八看去。
花腊八叹道:“去薛缙府中偷字迹?”
“聪明!”
方言很是满意花腊八的聪明劲儿。
“这种主意用一次就够了,陛下既然有心保他,这次难免会弄巧成拙。”
方言的嘴角咧出冷笑:“是否弄巧成拙,得看临摹的内容,老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真心是咽不下去啊!当然,你劫掠我的事情除外。”
花腊八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却也没有拒绝,起身离去。
薛缙正在为独子刺杀方言之事焦头烂额四处奔走,薛启被打入天牢,偌大的薛府只剩下薛缙的妇人与几个姬妾对坐流泪,这对花腊八来说简直是没有设防,不到两个时辰,花腊八便提着一摞纸回来了。
三人钻到了书房之中,将门栓插上,木窗遮挡,鬼鬼祟祟地开始办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花腊八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
细细瞧去,就不难发现,往日里龙行虎步的花腊八脚步僵硬,几乎是拖着双脚在缓慢移动,身躯轻轻颤抖着,俊脸上毫无血色,苍白一片,双目呆滞无神,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也干涸无比,似是极度缺水一般。后背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打湿,黏黏地粘在身上,他却似是没有察觉,继续失魂落魄地走着。
在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花腊八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书房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后怕。
“天下……怎会有如此之人?父亲啊父亲,我们兄妹潜伏在此地,究竟是好是坏?”
这一刻,花腊八终于对自己的行为有了些许动摇。
方山侯交游广阔热情好客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刘仁轨如今正在东海之地发光发热,将临海之滨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清水湾已扩大一倍有余,供养的百姓不知凡几,其中产出的味精由东海已经开始发往大唐的每一个道,造福天下百姓。刘仁轨有意将清水湾模式在大唐的海岸线遍地开花,辐射四方,至此,他的名声也渐渐传入长安城的权贵耳中,就连李二在深宫之中也有所耳闻。
席君买骁勇无匹,果敢坚毅,甚至被尉迟恭等诸位大佬当众称赞,一朝入伍,便得了军职,如今正在军中历练,在月前的大比中一举夺魁,惹得李二连连夸赞:“朕又得一猛将矣!”
马周跟随方言左右,像海绵一般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养分,如今愈发地内敛含蓄了,如一柄未出鞘的利剑,观之寻常,近之则能感觉到胸中沟壑英气逼人,在学塾中的地位也愈发地超然了,更是在上次李二参观过学塾的开业典礼后,简在帝心,想来飞黄腾达也是早晚之事。
王德一是方言迄今为止唯一的关门弟子,于格物一道天赋惊人,甚至连才思敏捷的马周都颇有不如,尤其在算学一道上,方言已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每次被王德一请教,都不得不搬出师父的架子令其自行琢磨,其虽不善言辞,但在学塾中威望日隆,学子们都极为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先生。
王敬的来历神秘是众所周知之事,至少在方山侯府不是秘密,他从来不说,方言等人也从来不问,他有些滑头,性子亦是跳脱,并很有自知之明,常在方言与王德一和马周讲授重要学问之时避退,如此做法,倒也渐渐地获得了众人认可,如今的王敬,也开始在学塾中教授学问,颇为怡然自得。但据鬼鬼祟祟的方二说,这家伙在月下发呆的次数愈发地多了……
所以如今在饭桌上又多了一老一少两个蹭饭的家伙时,方二也丝毫不觉得意外,热情地招呼着两人落座,殷勤地介绍着侯爷府的基本情况,但这位自称汲怀的老先生的脸色如此苍白是怎么回事?不仅如此,一双枯瘦的老手就没停止过颤抖,仿佛不会使筷子一般,短短数息之间,菜已掉桌上了四五次……
前厅摆了一张圆桌,方言等人正在享受美味的晚餐,其乐融融,只是花腊九似乎有些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令方言有些疑惑。
“腊九,你有心事么?”
花腊九放下筷箸,柳眉依旧微蹙着,星他……他似乎是遇见了甚么可怕至极之事,直到方才我叫他用饭,依旧浑身战栗,你一直与他在一起,究竟出了何事?”
“啊,没事没事,老花这人甚么都好,就是心理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