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快步上前,逐一摸过每一个坛子,最终她停下手,从中挑了一个酱菜坛出来。她将那坛子放在茶水房的边桌上,丁香忙寻了个空碗,浮霜拍开纸封,将里面的酱菜都倒入了碗中,一时间整个茶水房散发出一股鲜香的辣油味道。
倒出了酱菜,那头鸠尾已经打了盆水备好了,浮霜随手将坛子递给蔷薇,蔷薇里里外外洗刷了数遍,鸠尾换了几盆水之后,蔷薇将干净的坛子又递给了芍药。芍药接过坛子,用干布里里外外擦了遍,最终递还到浮霜手中。
浮霜颠了颠坛子,随即砰的一声,将坛沿磕在了长案边上。
坛子口裂开了条缝,或者应该说是条原本就存在的缝隙展露了出来,雕花的云纹都错了位。浮霜顺着缝一拧,便将整个坛口都拧了下来。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用油布抱着的纸卷,打开了扫了一眼,随手递给了蔷薇:“烧了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蔷薇将纸卷扔进了炉灶里,鸠尾燃起了火,顺手在灶上炖上盅燕窝粥,芍药将裂口的坛子又敲了个粉碎,再看不出端倪,而丁香则将倒出辣酱菜搁在了纱橱里。
茶水房恢复的原装,几个丫鬟退了出去,鸠尾守着咕咕冒响的燕窝粥打起了盹,一切都仿佛没留痕迹。
浮霜回了屋子,站在窗前陷入了沉默。天色已经渐黑了,院子里的老槐树随风沙沙作响。天空中没有星星,倒是因为快近十五了,月亮显得有些圆润起来。
这样的夜晚注定要失眠了。
豫州来的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定王去世后,润州境况如何?
上辈子是什么时候收到季景斋的第一道指示的?浮霜已经记不清了。但这辈子她如果猜的没错,季景斋也是转世重生的话,她嫁到定王府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却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关注。
她季浮霜被卫家的人打压猜疑也好,还是如现在这般总掌府内大权也好,这对季景斋的计划都没有什么影响,他唯一想知道的也就是卫齐峥死后,季氏是否与上辈子一样,开始隐隐闹分裂了。
虽然浮霜十分不愿意看到,但凑巧的是,这辈子的几件大事确实都没有发生变化,卫齐峥还是在去年年底亡故了,卫齐瑞还是不愿意交出兵权,毛贾二人也簇拥着卫东淳去了镇州,庆越两王依旧蠢蠢欲动……此时此刻,她最佳的选择就是如实告知,一来可以打消季景斋的顾虑,让他继续相信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也会照旧上演;二来也可以消除他对她的疑心,毕竟此刻母亲还在昌平。
可是突然浮霜改变了主意。
这是她与季景斋的第一回合交手,即便季景斋此刻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可她却不想如此轻易的含糊过去。
仔细的想一想,季景斋为何在此时突然想知道润州的境况?唯一的理由便是他已经准备停当,计划对北地怀王用兵了。他抽调走了宜州的驻军,可是心中怕是还有些放不下,生怕这辈子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所以要在用兵前发一道书信,问问润州的情形。
如果自己照常写,季景斋想必会更加放心润州,也会愈发毫不制肘的开始对付怀王。如今润州这边除了财政上由于税金有所缓解之外,并没有大的起色,若是给季景斋机会,让他统筹全局,以较小的损失灭了怀王,岂不是糟了吗?
所以,她为什么要让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