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的生长期很短,过得几天,那枝头的一树嫩绿娇黄已经慢慢变成浅白淡黄,继而枯黄,风儿一起就飘落下来,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恰似下起了漫天大雪,有诗为证“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这榆荚即指榆钱儿。
没有了榆钱儿,李书玉觉得吃饭似乎没有了味道,哎,再想吃上美味的榆钱儿饭就得再等一年了!古代没有冰箱,没有保鲜技术,就是多摘一些榆钱儿放不了两天也会干了,只能浪费掉,还是让它们留在枝头自然脱落,随风飘荡,选择合适的地方生根发芽吧,说不定明年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就会长出一棵棵榆树的幼苗来呢。榆钱儿原本就是榆树为了传宗接代才孕育出来的,只有完成这项生来注定的使命才算是有了生存的价值和意义,既已满足了口腹之欲,就不能再妄想断了榆树繁衍下去的根本,那和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有何区别呢?
趁着天气晴朗,春风和煦,段永康推着轮椅,上面坐着段智仁,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带上李书玉姐弟俩,到村子南面小河边上的柳树林溜达玩耍去了。脱去了厚厚的棉袄,换上了夹袄,身上也没有那么沉重了,两个小家伙乐得手舞足蹈,一路追追打打,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让段智仁看着乐开了怀,这朝气蓬勃的童趣图可是任谁看了都会高兴起来的!
到了小河边,潺潺的流水带着春风吹起的涟漪缓缓地向前流去,河水清澈无比,连河底的泥沙水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河水尚有凉意,小孩子体质弱,玩了水不免受凉,段智仁就让儿子赶紧带俩孩子离开小河进了岸边的柳树林里。这些柳树不知是何时所栽,老些的柳树树干都有两人抱着粗细,枝条繁多,小些的柳树也有成人的小腿粗细,它们趁着春风暖阳泛起新绿,一条条一枝枝尽显生机,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心胸倍开。
段永康把段智仁推到一棵老柳树底下看书,他就跑到一边带着俩小人玩闹开了,扯下一些柔软的柳条编成帽子戴到俩小人的头上,让他们乐得直笑,又折几支粗细均匀、长度适中的柳条,轻轻扭动一阵,嫩绿的柳皮便开始松动,然后用牙咬住柳枝木芯,双手将圆筒状的柳皮慢慢抽下来,用指甲将一头轻轻刮薄、捏扁,一支支长短、粗细不等的柳笛就此做成。接着用力一吹,便发出或是悦耳动听,或是粗浑憋闷,或是细气悠长的笛声,逗得书玉姐弟俩都要学着去吹,书玉还好些,拿了一根细长的柳笛放到嘴里,只能发出一些单调的音节,不成曲不成调的甚是难听,惹得外祖爷和舅舅一顿好笑。书文就更不行了,把柳笛放到嘴里高高鼓起两腮使劲往外吹气,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急得面红耳赤,嚷着:“坏的!坏的!”跑到舅舅那里又换了一个试试,还是没声音,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起来。段永康赶紧跑过去抱起他,哄得他不哭了,开始给他表演起吹柳笛来,吸引地书玉也跑到他身边,看那根神奇的小管子在舅舅的嘴里发出悦耳动听的曲调,沉浸在那曲调中,勾起了自己后世童年的回忆……
日头一点点爬上了柳树梢头,该回家准备晌午饭了,今天高氏去大闺女段月娟家里帮忙,中午不回来,这饭可得他们自己做。段永康揉了揉发酸的两腮,别看他刚才吹奏柳笛的样子挺拉风,吹完之后那腮帮子可一点也不舒服。正要上前推轮椅,段智仁却阻止了他,让他回家拿个瓦盆再回来,说是采柳芽用的,好准备做晌午饭。不知道爹爹在打什么主意,段永康也没去问就快步跑回家去了,反正回去做饭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嘛。
等拿回来瓦盆,段智仁指挥着儿子去摘那柳条上冒出的小嫩芽,书玉也去帮忙,柳芽很小,书玉的小手指正好一摘一个准,比舅舅还要摘的快些。差不多摘了大半盆,段智仁看看够今天晌午吃饭用了,就招呼着他们几个回家了。到得家里,看见书玉的娘段月娥正等在大门前,她知道今天高氏不在家,特意过来帮忙做饭给他们吃呢。看见他们几个过来,还没打声招呼,李书文就拿着一根柳笛先扑进她的怀里,向她炫耀着自己的新玩具,还说:“舅舅吹!好听!”边学着舅舅的样子吹起来,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段永康打开了门上的锁,一家人就进了院子,先把段智仁安置到屋里,给他倒了茶让他歇歇,段永康带俩孩子去洗手脸,段月娥就问她爹晌午饭想吃啥,段智仁指了指桌上的瓦盆,说:“前几天吃着那榆钱儿挺不错,现在榆钱儿没了,这柳芽应该也不难吃,你就像做榆钱儿一样把这柳芽做成吃的吧!”段月娥想起之前吃过的几种榆钱儿饭,再看看这些嫩嫩的柳芽,一样的让人有食欲,就端起瓦盆进厨房忙活了。
书文缠着舅舅教他吹柳笛,书玉就跑到厨房看她娘做饭。她娘先把柳芽儿洗干净晾上,看看馍筐里没有馍了,就准备用一半柳芽做菜馍,剩下的柳芽就凉拌吃吧。她麻利地舀了半盆面,和好后放到案板上,用长长的擀面杖擀成一个厚薄均匀的大圆饼,然后细细地撒上盐和柳芽,再抓起一边慢慢地卷起来,卷成一个长条状的面团,最后拿菜刀一节一节地剁开,一个个菜馍就做好了,最后放到锅里蒸熟。这边准备做凉拌柳芽,她正想像上次凉拌榆钱一样做时,被书玉拉住了袖子,告诉她生吃不好吃,有苦味,她就用开水先把柳芽焯了焯,放凉后加上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