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贴着墙边站着,瘦削的身影被灯光拉的格外纤长。他朦胧的双眼注视贾申,雾气弥漫,泪水和血水掺杂成一团,糊满了他苍白的脸。
鲜红的液体从他尖尖的下巴低落,渗进沾满血污的衬衫,只是再添了朵小小的嫣红色玫瑰。
他手里的刀依旧紧紧攥着,鲜红的液体不再流淌,黏黏的在刀尖聚成一颗不算饱满的血珠,向众人昭示它刚刚经历的一切。
不远处,一道凌乱的身影如破布般摊在角落,湿黏的发丝遮掩着只露出小半张脸,皱皱巴巴,跟照片里那个像极了橘子皮的老人的脸重合。
脏污的凌乱的衣摆下,鲜血沿着满是灰尘的地面蜿蜒。
贾申两步上前,伸出手紧紧拥向冬至,他庆幸,他还在。他庆幸,他来了!
冬至身体向旁边一歪,闪身躲开贾申的拥抱。
为什么躲开?定定看着他,贾申满是不解。
冬至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甚至……
贾申两手紧紧抓住冬至双臂,使劲摇晃,不停低唤。眼里没有光,没有情绪,没有希望的人,要怎么办?
“闹够了没有?”突然,一声厉呵响起,是贾申的父亲,贾廷渊。
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将这栋破败的房子团团围住,他们铁面无私,听令行事。
“你跟踪我?”贾申转身看向父亲,满脸不敢置信:“你让人监视我?”
“杀~人~犯~法!”贾廷渊用下巴点了点角落里那具显然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满含深意对贾申说道。
“想护住他,就离开他!”
“这就是你想要的?”贾申咧开了笑,歪头看着父亲,眼眶赤红:“无论我想要什么,无论我在乎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顺着脸颊,从滚烫,到冰凉,
贾申抬手轻轻抚摸上冬至的脸,一路往下,到锁骨,到手臂。珍之重之。直到握上那把冰凉的刀,他感受到冬至抗拒的情绪。
他轻轻吻上冬至的唇,安抚的,眷恋的,稍纵即逝。他抓过那把刀,握进手心。
他依然笑着,对着他的父亲。
走到尸体旁,贾申抬手,刀尖深深挥下,金属刺穿皮肉、摩擦着骨头长驱直入,直埋到刀柄,再用力拔出。
贾申挑着眉,弯弯的桃花眼看着父亲逐渐变化的脸色:“我也杀人了,怎么办呢?看到他照片的第一眼,我就想杀了他了!”
手里刀再次挥出,又是一阵削肉刺骨的声音在耳际低低响起。
贾申笑得更大了,看向父亲阴沉的脸,大声呵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来啊!”
冬至空洞的眼珠动了动,一滴泪缓缓滑落。
当天夜里,这所破败、肮脏的小屋子起了大火,住在里头的老人因为酗酒没能逃脱。从此,这所屋子里的故事就此结束。
贾申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他走了,松了口气,带着冬至走了。
在他以为一切可以重来,所有的不美好已经抹去,他们的爱还在,互相珍视的心还在,他们可以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时候,冬至跳楼了。
那是他们回来后的第三天,似乎一切都在归于平静。贾申父母没有再出现,冬至也有好好吃饭、好好喝水,看上去日子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一天,冬至悄无声息的,从十七层楼顶纵身一跃,没有迟疑,没有留恋。‘啪唧’一声,摔死在了他最喜欢的科研楼前。
趁着贾申去导师办公室解释,为什么二人几天没有去实验室的时候。
冬至的死彻底绷断了贾申脑海里那根已经蹦到极限的弦。
他冲回老宅指着父母质问,为什么要杀了冬至,明明是自己去先招惹,为什么要去伤害他?
他问他们,成长的过往再黑暗、再不堪又能怎样!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尊严,即使蒙蔽自己的心,让自己当聋子、当瞎子,一辈子跟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吗?
为什么?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就那么大逆不道不可理喻?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曾未伤害过谁,也曾未想过要伤害谁,只是好好活着,有错吗?
为什么一场本该只属于两个人的恋情要被人用铁锤、用矛刺、用板斧,狠狠锤击,疯狂蹂躏,直至破碎?
自此,他与父母决裂,彻底搬出贾家,住进了冬至的宿舍。
那年,他二十三岁。
在修真世家,贾申的名声自此从天之骄子沦落为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不在乎,他从来都不在乎!
他从冬至的遗物中找到一堆烧的凌凌散散的纸片,那里的资料,比到自己手里的明显要多的多。贾申不敢想象,冬至短暂的一生到底都经历了多少残忍和绝望。
他不敢想,最终把他推下悬崖的是自己,是口口声声要爱他、护他的自己。
冬至的遗书里没有怨恨,那是贾申回到住处后发现的,一张印有白色翅膀的纸,上面写满对爱人的无限眷恋。
既然那么爱,为什么还要去死?贾申想不通,所以,他深陷痛苦不可自拔。
他一头扎进实验室,做他们一起做过的实验,做他想要做的实验,一遍又一遍。
壁荷任由贾申倚靠着,手掌带着温热在他背后轻轻拍打。
眼泪已经不流了,贾申的双眼如核桃般肿胀着,声音低沉嘶哑。
“那些年,我怨他,怨他拖着我的灵魂坠入深渊,呵……”他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