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滚滚浊涛上足足漂荡了大半天,河东的部队终于见到了坡岸。
十几二十里的路程,骑马的话也就是一时片刻,平时训练或者打仗这点距离也就是热热身的事儿,但是放在滔滔黄河上,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堑。
战马虽然都能泅渡,但这样的距离只会是送命。
古来战马救主的事情不少,但都是长江,或者是南方的什么河流,什么时候听说过战马负主渡黄河的?太宽了,水势又大又浑浊。
好在大唐军将们训练有素,连战马也能适应船上的飘摇颠簸,一路之上没发生任何的意外,终于顺利抵达黄河东岸。
“将军,岸上可见人马。”泥岸已经视线之内,嘹哨顺着摇晃的甲板一溜烟跑进主舱,丝毫不受颠簸影响。
不过带来的消息好像不太好听。
“何处?多少旗?”主舱里的将帅们都紧张起来。这眼看就要上岸了,如果被对面来个就渡而击,那损失可以想像。
嘹哨拿过笔来在纸上勾了几下:“只见到两处,在这里与这里,旗色未十分清楚,只能估测,某以为不会少于两营之兵,或者还要多些。”
从陆地上往宽阔的河面上看,会有雾气间隔,同样从船上哨塔往岸上看也是雾气昭昭,陆地和水上就是完全的两个世界一样,彼此的感觉都不那么太真实。
“如何是好?”马燧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对张军的信任还有功劳的吸引,他把部队一骨脑儿全都弄过来了,他自己也在船队当中。当然,人家凤翔和神策部也在船上,只是这会儿他就把这些忽略了。
正常来讲,这种渡河攻击的战仗,要先派前锋渡河,也是探路,顺利的话就上岸建立阵地拱卫后军渡河,不顺利也就是损失一个前锋,于大局来说无伤大雅。
但这会儿马燧的全部家底儿都在河面上,围聚在一起,阵势到是颇大,河面上船只浩浩旗帜遮天蔽日一般,但没卵用。
兵马在船上就像馒头入了屉,遇到岸上的攻击连丝毫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所有的痛,而且想回头返程都不可能。
最好的结果就是转回河中央去顺流而下,爱去哪去哪,等着舵公艄手缓过气力来。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机器,一程过来十几二十里水面,舵公艄手们已经差不多用尽了力气。这还是过来有些顺水,回去的话可是全程逆流。
而战船重大,掉头缓慢,还须小心不要发生碰撞不能乱,要不然得比挨打还惨。
会有人说,人又过不来,这个时候又没有热武器,不过就是弓箭射嘛,有什么可怕的?人马躲在船舱里不就完了?
古人不笨,反而古人要比现代人聪慧的多,确实没有热武器,但是有火箭啊,在陆上对阵火箭的效果一般般,但是对付战船那是一搂一个准,救都来不及。
三国当年,孙仲谋草船借箭一时传为美谈,但那只是一时机智的权宜之事,并不是发生在正面战场上的事情。
那时候船只还只是交通工具,战斗还是在陆上进行。
这会儿已经是大唐了,水战已经成为常态,有专业水军,有专业的水军造船基地修理厂(国家级的在乐山),自然也就有常规的水面战争武器。火箭只是其中一种。
而且,事情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孙权的草船借箭是怎么发生的?就是因为船的一侧中箭后偏重要翻覆了,他急中生智,下令把船调了个头,让另一侧继续受箭然后达成了平衡才得以脱身。
那也就是一条小型渔船,西巢湖水道中又没有什么阻碍,调头转身灵活轻巧速度快。(裕溪河,古称须水)
像大唐这种专为战争制造的大船,掉头又缓又慢,没有办法,太大太重了。
诸军将面面相觑,赵贵先左看看右看看,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辰,站出来抱了抱手:“马帅,诸将军,若是信某,可由某部先行上岸。”
马燧转头看了过来:“赵将军,可知此去风险?”
赵贵先笑了笑:“某以为无甚风险,岸边必是我凤翔诸部,护卫马帅渡河而来,是以某愿先行一步为马帅探路……亦或神策部也可,想来段将军心中也是有数。”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表现的那么踏实,只是一种冥冥中的念头鼓舞着他,于其半途而返,他宁愿赌一赌。
他和段威勇几人这次一暴露,想继续回西岸装下去就没有可能了,如果今天不能一鼓作气渡河进攻,那他们这大半年的努力就付之流水,罪白遭了,功劳也飞了。
人家段威勇其实是无所谓的,人家是神策部,没有加入凤翔,大不了带着部队去京城,皇帝这会儿缺兵少将的,肯定是大加嘉赏。
他不行啊,他只能闷着头跟着凤翔一路走到黑,所以这场功劳就显得相当重要。
段威勇在边上笑着接话:“可,某率神策部走这一遭并无不可,某对张节镇素来敬慕,相信他必定早有安排于此。”
赵贵先愣了一下,卡巴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段威勇。
老段啊,看你长的溜光水滑的,可一定要坚立场啊,神策可是天子亲军,千万不要判变啊,凤翔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
马燧看了看赵贵先和段威勇,又看了看一脸镇定的凤翔使者,心内莫名的就一安,想了想摆摆手:“传令,全军靠岸。”
其实不用传令,大船一直在向岸边划着呢,除非有人下令。
在这里别说停船,只要船工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