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百花会,可从来没这般热闹过,更没有过一次结束后,众人都遮遮掩掩,好似都藏着一个大秘密般。
“小姐真是越发的能睡了,这会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呢。”纸鸢不禁碎念,第几百次扭头看着紧闭着房门,推推一旁不说的琉璃:“这次百花会咱们小姐可算出了个大风头,现在我走出去脸上都有光呢,诶,琉璃你说,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呀?我记得仙尊以前怎么哄着劝着小姐都不愿意学那些玩意。”
琉璃撑着下巴,凉凉撇了眼叽叽喳喳的纸鸢:“小姐天资聪颖,有画画的慧根不行么?非得每天埋着头去练么?真是嘴巴越来越碎了。”
纸鸢瘪瘪嘴,一抬头瞧见院门头踱步的宁芷媃,一下迎了上去,笑道:“哎呀,是表小姐,怎的在外头不进来呢。”
院门大开,宁芷媃一脸被发现的尴尬。
纸鸢瞧见她旁边还有一个黑衣素服的妇人,狐疑问道:“表小姐,这位是?”
宁芷媃一把揽住妇人的胳膊道:“这位是我娘亲。”
纸鸢立马扯开大大的笑容搀扶着妇人就进了院子:“原来是婶婶啊,纸鸢之前就听说您在守孝,要晚表小姐一步来天宫,想不到这么快就遇见了。”
手被纸鸢拉扯着,就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姬氏一下甩开了纸鸢的手,嫌恶道:“你什么东西?岂敢叫我婶婶,我是你随便碰碰的吗?我是来找宁轻陌的,她人呢?”
被甩了脸子,给了个大大的下马威,纸鸢整个人都石化在那了。
琉璃看着气氛不对,将纸鸢拉到一边,礼数周到的对姬氏与宁芷媃俯了个身:“见过表婶,表小姐,我们小姐这会还睡着呢,还请二位先到客房等着,待琉璃将小姐梳洗打扮后就过去。”
琉璃语气谦卑客气,这才让姬氏心里舒坦些,冷哼道:“真是的,知道我要来还一个个都要三邀四请的,住在天宫了不起么?你这个小丫鬟赶紧去把宁轻陌喊起来,告诉她我就等她一会,她要不来,我就直接去见帝后了。”
说罢她拉扯着宁芷媃的手转身就走。
琉璃对着她们的背影吐吐舌头,拉拉纸鸢冷冷的小手,劝慰道:“发什么呆呢,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以后记着自己的身份就行了。”
纸鸢默默点头,满脸气愤。
宁芷媃带着姬氏游走在宁府,姬氏是一口一个夸赞一口一个感叹。
“芷媃啊,你个苦命的丫头,你瞧瞧这九重天上啊,就连一坨烂泥都是比我们一重天好上千百万倍的,可怜了娘害了你,苦了一辈子,倒是宁轻陌那死丫头,从小活在这种奢华贵气的地方,想想我都恨。”
宁芷媃斜着眼哼道:“就是啊娘,她真是吃了什么狗屎运。”
姬氏鼻子翘上了天,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宁芷媃没来这天宫,你一来,还有她宁轻陌什么事。”
自家娘亲的宽慰让宁芷媃这几天受的气都消散了,她身后有了一面盾,底气可更足了。
琉璃站在紧闭的房门跟前一动不动,纸鸢一推她,琉璃一个没站稳撞开了门扉。
窗棱大开,帘帐肆意飞舞,凉风习习,窗边一把摇椅上,宁轻陌脸上盖着一本书册,安静的睡着。
踌躇着要不要去叫醒她,宁轻陌自己倒先醒了。
一把将书扔出去老远,她伸了个大懒腰,嘟囔道:“看书真能催眠,每次都能睡个好觉。”
纸鸢偷偷掩唇,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看来不管宁轻陌不管在百花会出了多少风头,其实内里都是一样草包的。
“小姐,表小姐的娘亲到天宫了,夫人正巧着出了门,您又睡着,琉璃打发她们去隔壁客房候着了,小姐过去接待一下么?”
琉璃狐疑的擦拭去她额间沁出的汗珠,说道。
宁轻陌淡淡的噢了声,心思还飘忽在远方。
才在客房等了不过一会,姬氏就按耐不住了,恨恨的骂了守院小仙侍几句,扭着屁股又冲到了宁轻陌的院子。
一眼就瞧见宁轻陌与一个男子在院门口说着什么,她眼一溜,立马转身,抓着还没来得急赶上她步子的宁芷媃就朝着另一边走去。
宁轻陌无声的望着跟木头似杵在她对面的龙子夜,心里有丝焦躁。
“轻陌,这么久没见,你就一句话都想跟我说么?”他想过无数遍与宁轻陌单独遇见时该说什么。
可到最后说出来的,不过是一些废话。
他们曾经的相知相伴,终敌不过时间,消散成了阵阵的沉默。
“轻陌有许多话想对太子殿下讲,可轻陌知道不能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淡淡的语气,一如飘忽不定的树叶。
面前这个宁轻陌,变了。
他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再次站在她面前,他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再一次迎接她的拒绝,却不想在看到她这么冰冷的表情时就承受不住了。
“我想——”
“轻陌的婶婶来到天宫了,轻陌要带爹娘招待,就失陪了。”宁轻陌根本不给龙子夜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那一个转身的侧脸,狠心决然。
宁轻陌知道自己必须要这样,只有不给龙子夜一丝希望,他以后就不会那么傻去接受他不喜欢的西海龙王之位,他就不会为了他独树一帜与天宫为敌,就不会——死。
眼角隐下的泪迅速随风干涸。
她也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却不想,原来人心,总比想象中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