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行明白,革命是赤裸裸、血淋淋的暴力,可以毁弃一切社会lún_lǐ和人类道德。别看平时君臣、父子、夫妻、师生是维系社会稳定的纲常支柱,一旦爆发革命,这些都可以被踩在脚底。所以,可能导致孙元起身处险境完全不足以成为让这些热血上头的青年放弃革命的理由。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架空乃至杀掉。
赵景行已经暗暗估算过:在这2500人的队伍中,所有学生都是自己培训出来的。但在革命爆发时,真正能顾及孙先生安危的,只有经世大学的近百名保安以及经世大学北京附属中学的一两百个学生,再加上他们能控制的士兵,顶多能占四成的兵力。
在平时,这些已经足以保证赵景行在队伍里的话语权了。但面对被革命理想撩拨至神志不清的师兄弟们,赵景行却没有半点胜算。他们联手起来,层出不穷的算计,虚虚实实的感情,简直让人防不胜防。赵景行感觉自己是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被汹涌而出的炽热岩浆所淹没,尸骨无存。
杨度的这封电报,无疑是一场救命的及时雨。接到电报后,赵景行片刻不敢耽搁,迅速召集队伍中的头头脑脑到自己屋里开会。
坐定之后,赵景行便开门见山说道:“最新得到的消息,清廷已于今天上午九时发布上谕,命孙先生暂署四川总督,并著迅速赴任。预计在未来四十八小时内,孙先生将离京南下。也就是说,大家最后的顾虑将很快消失。”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便欢呼起来:“太好了!”
屋里笑声、打骂声、讨论声交织成一片,这几天来的沉闷气息被一扫而空。
徐树铮大声说道:“赵老大,那我们现在便命令各部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开拔?”
蒋志清却道:“从这里到吉林府有公里左右,都是崎岖山路。即便是以步兵正常行进速度,也至少要13小时以上。期间还要做好保密,战斗发起前还要做好休息和侦查。只有现在立即开拔,才能确保在48小时之后顺利发起攻击。”
赵景行道:“不急、不急。我这里还有一条重要消息要宣布。”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赵景行道:“根据孙先生奏请,朝廷可能会给我们一个混成协的番号和武器,由我们自行募集兵员,随同孙先生入川平乱。具体消息,将在今天晚些时候发布。”
听了消息,众人有些惊疑不定:什么意思?孙先生知道我们要闹革命,想招安我们?
赵景行看大家都不说话。自己又说下去:“在座各位应该知道,孙先生在美国留学多年,曾数次游历欧洲,眼界极为开阔。虽然他在政治上有些模糊、有些保守,但思想却是非常开明的。他和革命派孙中山先生、保皇派梁任公(梁启超)先生、立宪派张啬园(张謇)先生等都有过密切的交往。而且据我所知,他对于革命不仅不排斥,还在暗地里予以了支持,比如之前数次革命党起义用到的迫击炮。都是经过先生同意的。我跟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政治态度也略略近似于先生。”
“那行止你对朝廷给我们番号一事怎么看?”阎锡山问。
赵景行答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接受这个番号。”
“哦?愿闻其详。”阎锡山道。
赵景行起身从书架上取过一张全国地图。铺在会议桌上:“我能大致猜到你们的计划。你们是想先袭取吉林府,成立军政府,再收编城中部队四下出击,占据吉林全省,以后可以渐次染指黑龙江、内蒙、奉天等地。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吉林与朝鲜隔江相望。自1910年8月日韩签订《合并条约》以后,朝鲜实际上已经沦为日本的殖民地,而日本朝野又暗中支持中国的革命。在举义过程中,即便朝廷断绝弹药来源,我们也可以通过朝鲜获得日本的支援。你们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阎锡山点点头:“大体不差。”
赵景行道:“在我看来,这里面有几个问题非常值得重视。第一、作为清廷的龙兴之地,东三省向来是满清政府的禁脔,一旦发生动乱,他们必然集结重兵前来讨伐。远的不说,单奉天一省驻军便有第三镇、第二十镇、第一混成协、第二混成协等。至少在3万人以上,这些大多数都是老北洋,战力不容小觑。而我们呢?只有2500人,即便整体收编第二十三镇也不超过15000人,还要驻防各地,防止顽固派的反扑。胜算能有多少?
“第二,我们都是外地人,不说之前和吉林省的士绅从没打过交道,就是和本地的革命党,恐怕也没有什么联络吧?如此一来,我们从攻占吉林府开始,所能获得的支援就极为有效。而且这里是满清的老家,教育落后,民风闭塞,士绅们对清廷绝对忠心耿耿。他们不但可能不给我们支持,甚至还会在战争中给我们使绊子!
“第三,眼下已经是农历八月底,东北马上进入寒冷的严冬。我们核心部队半数以上是来自南方,在冰天雪地里能有几分战力?这很值得商榷。而清军已经驻扎在此多年,对于冬天作战完全是驾轻就熟。以己之短对敌之长,这是军事上的大忌。
“第四,我等在这里举事能有多大影响?吉林偏处东北一隅,面积虽然不小,但人口只有三百七十万,尚不敌江南一府的富庶。黑龙江人口更少,才一百四十万。占据此地,对清廷来说,无关痛痒;在别人看来,我们也不过就是大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