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寅嘟囔道:“这不是逼着咱们积德行善么?”
杨度微微一笑:“此举既是救人,也是自救,可算不上是积德行善。”
程子寅道:“白救了宋教仁一命,人家还不一定领情,这不是积德行善是什么?”
杨度道:“就算宋教仁不领咱们这份盛情,咱们也会从中获益的。最明显一点,只要宋教仁顺利脱身北上,国民党必然将很快分裂成南、北两派。当然,国民党分裂并不是咱们的功劳,早在同盟会时期内部就存在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之争,待到国民党组建,党内争斗更是错综复杂,除了政见之争,还有权力之争、地域之争。
“倘若在国民党成立之初,孙文挟退位大总统之余势,再集聚一点实力,未尝不可掌控全党。只可惜他既没有袁项城的手腕和兵力,又没有百熙这般名望和财力,却一心想着功成名就坐享荣华,不愿再冲难犯险,只愿做些轻松快活的冶游演说。结果短短半年时间,竟被宋教仁架空成了水泊梁山的晁盖,迫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除去宋教仁。
“宋教仁虽然口不择言、锋芒太甚,但他一手创立同盟会北京支部,主导国民党成立,政治上倾向于袁项城合作,在华北士绅中还是颇有影响的。现在国会议员选举已经大致完成,试想一下,如果孙文、宋教仁两人产生仇隙,国民党所属议员还能意见统一、步调一致么?无论他们怎么闹。最终组阁都将是我们新中国党,这个好处还不够大么?”
程子寅撇撇嘴:无论救不救,最终组阁还不都是我们新中国党?既然如此。这个好处还算什么好处?不过他却没有反驳,而是等待孙元起的最终意见。
国民党分裂?孙元起有些玩味,也有些期待。
国民党从1912年在北京成立到1949年远走台湾困守海岛,这三十多年间经历过好几次重大的分裂,就比如在“二次革命”前后,国民党便分化为北方亲袁的吴景濂派和南方反袁的孙中山派,随后国民党被袁世凯以武力解散。失败后的孙中山派则在日本组织成立了中华革命党。1919年孙中山将中华革命党改回中国国民党之后,内部矛盾依然不断,比如蒋(蒋介石)胡(胡汉民)之争、蒋汪(汪精卫)之争、蒋李(李宗仁)之争。著名的分裂派系包括西山会议派、改组派、国民党左派(后来变成如今留守大陆的“国民党中央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等。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党派也不例外。所以陈独秀曾精辟地总结道:“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太祖对此结论也非常赞同。党外有党、党内有派,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虽然争权夺势会削弱党派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但与此同时,竞争也会让党派本身与时俱进,通过内部清理与外部斗争获得全新的生命力。故而国民党有改组、清党之事,马教则有肃反、整风、路线斗争等活动。甚至久经杀阵的太祖还豪迈地说道:“过七八年就来一次。”
只是不知如今国民党分裂该叫什么。像尼泊尔**(联合马列)、尼泊尔**(马列)、尼泊尔**(毛)一样,在后面加以后缀名以示区别?比如国民党(南)、国民党(北)。或者叫国民党(孙)、国民党(宋)?
理了理思绪,孙元起才说道:“既然形势如此,我们只能当回善人了,这也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如皙子刚才所言,现在形势岌岌可危,我们必须在不影响政局平稳的情况下尽快出手相救,恐怕还得劳烦畅卿南下一趟,与上海方面有关人员积极沟通,近三两日便将宋遁初转移北上,以免夜长梦多。”
杨永泰连忙起身答道:“那我现在就去机场问问,看看明天南下的飞机还有没有空座。”
孙元起道:“你不用去问,等会儿我和中华航空公司联系,给你们此次行动安排一架专机,随时可以起飞转场,免得国民党方面阻挠延误。另外明天我和仇蕴存表明意见之后,你和他以及办公部调查科同仁一道南下,到时候才好与宋遁初接洽。”
杨永泰这才重新落座。
杨度又道:“宋教仁年少气盛,忽遇此番遭际,心中定然愤懑欲死,急切想报一箭之仇。而他一手打造的国民党虽然名为国会第一大党,但已不足为用,肯定会向你寻求帮助,要是处理不好,没准儿他会反目成仇彻底倒向袁项城。所以救得宋教仁之后,百熙你需向他晓以利害,让他不要如此极端激烈,而是沉潜下来厘清理顺他与孙文之间的关系,确立他在北方国民党中的地位声望,准备东山再起。”
孙元起点点头:“宋遁初现今不过三十有一,可谓风华正茂,如果他经此番磨砺能够有所悔悟,三五年之后未必不能后来居上,报此一箭之仇。倒是孙中山此举显得不够光明磊落,在如今纷乱复杂的政局下还自毁长城,将来必有噬脐之悔!”
众人又谈论片刻,见天色昏黄才各自起身告辞离去。孙元起正准备返回经世大学,却见杨度在一旁含笑不语,心中不由一动,笑着问道:“皙子,你多久没去经世大学拜见湘绮先生了?这一年多你在巴蜀没有回京,他老人家对你这个得意弟子可是想念得紧。要是今晚有空,不如和我一起坐车过去,明天共同去见见他老人家?”
杨度摇着折扇答道:“杨某正有此意!”
等坐上车,孙元起才又低声问道:“对于救宋遁初,皙子你觉得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