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垂拱殿!
皇帝赵顼坐在龙椅上默然不语,有些发愁,起因则是几封奏疏,以及一件事。
数日之前,他接到了判大名府,河北路宣抚使韩琦的奏疏,是一封请罪书,检举书!
韩琦检举侄子韩琦与博州通判范季云等人围湖造田,修筑围堰,导致黄河水流不畅,是决口的诱发因素之一。为此向朝廷,向皇帝请罪,一个是身为河北路的最高官员,对治下管控不严,以至于未能及时发现问题,事后也没有详细调查,有失察失职之罪。
然后韩相公痛心疾首表示,侄子韩俊牵涉其中,是自己这个叔父的过失,教育不严,以至于铸成大错。不过韩相公字里行间也流露出他无意包庇,是刚刚才发现此事的,故而及时向朝廷检举请罪,以示公正。可以说,于公于私都表达的面面俱到。再加上韩相公的老辣,行文用词十分巧妙,一封奏疏也可的无懈可击。
赵顼笑了!
什么检举,你真当我傻吗?韩俊最初搞这些事情他不知道是很可能的,但是出事之后韩琦也不知道吗?赵顼不相信。韩琦没有包庇之心,呵呵,老辣认真的韩相公会失察?赵顼只是淡淡一笑,如果韩琦想要检举,那么这封检举书早就该到御前了。
这个时候跳出来检举,请罪,还搞出一副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的样子,未免有些迟了,装模作样!赵顼很清楚,一定是林昭在河北路的行动让韩琦招架不住了,纸包不住火的时候不得已只能这样,也算是壮士断腕,弃车保帅吧。
林昭还是有两下的,不声不响能将韩相公逼到这份上,也算是有本事,有能耐!至于韩琦的这封奏疏。赵顼打算笑纳了。
韩相公到底是有功之臣,何必穷追猛打呢?出了这件事,想必他已经没有颜面继续在朝为官了,奏疏中也表示要引咎致仕。并请皇帝降罪!降罪就不必了,致仕完全可以,本就是这个目的,而今达到了,赵顼很满足。这就足够了!
惩戒之时,鞭子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打下去,给韩相公留个面子,让他体面离开政治舞台。甚至韩俊都可以放过一马,也好皆大欢喜。打击老臣的计划不变,却也不能太过了,以免让人寒心!
原以为事情就圆满解决了,可是还没高兴片刻,博州知州李儒的紧急奏疏又来了。声称与工部侍郎林昭一道查处了韩俊、范季云等人围湖造田的证据。
很好。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才能服众,也唯有如此才能让韩相公主动服软。
可是当他看到后面的文字,顿时惊呆了。
李儒说的很清楚,正当他与林侍郎率领厢军士兵查抄的时候,发大水了。林昭之前已经来过奏疏,提及会动用一些厢军士兵,否则不能控制局面。对此赵顼表示理解,林昭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以这么做。腹地州县,千余厢军,不怕他闹出什么事情了,虽说是不合制度。却也可以变通一下。
这场大水可有些厉害,竟然淹死了厢军士兵与流民共计三千多人,他本人与林昭也是死里逃生。三千多人的死伤,这绝对是惊天大事,举国震动。
如果是天灾也就罢了,除了哀悼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可偏生这回竟然是人祸!
李儒说的很清楚。是韩俊与范季云等人故意决堤引发大水,希望淹死林侍郎,并且毁灭证据。结果却被当场抓住,人赃并获。
韩俊和范季云……赵顼勃然大怒,直接将奏疏扔在了地上,两个蠢货啊!
可是三千多条人命, 他们也忒大胆了。
不管怎么样,作为大宋皇帝,赵顼肯定是不会容忍这等随便伤害他子民的行为!韩俊与范季云已经到了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程度,赵顼勃然大怒是肯定的。
同时,赵顼也深刻觉得,此二子当真是愚蠢,甚至可以说是愚不可及!可以想象他们决堤是什么心态,可是他们似乎没有考虑过后果,甚至连前后的利害关系都没有思考。一个是韩相公的侄子,另外几个也都是勋贵之后,父辈们都是英宗时期的从龙之臣,地位崇高,轻易是不会严重处置他们的。
即便是有围湖造田的事情,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治罪是肯定的,却不会十分严重。念在他们父辈的功绩上,可以给予一定的宽恕。毕竟黄河水患主要是天灾,人祸只是很小的诱发因素而已。就之前二股河的状况,必定是会出问题的,迟早要重新整修,这次也算是个契机。
对他们的惩戒只要起到一个杀鸡儆猴,威慑河北即可。对于赵顼而言,此番河北路的事情,治河之事一方面,还有一个就是韩相公,敲打老臣。这些都已经做到了,所以他不介意在其他方面网开一面。
可是韩俊与范季云两个蠢货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下子给他出了个难题,让人气不打出来。三千条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必定都是大宋子民,自然心疼。此事也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大臣们必然会剧烈抨击,老百姓们也肯定会愿意的。
这种时候,自己必然得出来主持正义,给臣民们一个交代。只是这样一来,韩俊与范季云等人必须从重处置,否则不足矣平息民怨,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初衷。对韩琦等一帮从龙之臣打击过重。
一个很矛盾的问题,却是韩俊等人咎由自取,当真是怪不得别人!是你侄子太蠢了,韩相公,你就不要埋怨朕了!
惩戒是一方面,同时还需要安抚。毕竟林昭与李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