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各地的存粮有多少?”赵顼沉默了许久,开口询问。
运河大动脉出了问题,就只能倚靠北方的储存了。
“回陛下,汴京的存粮较多,也只能支撑上半年多;其他地方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如果动用府库,包括……包括常平仓的话,应该可以支撑两个三月!”
三司的官员在回答的时候很谨慎,尤其是提到常平仓,这一点在大宋朝显得尤其敏感。
果然,赵顼和王安石的脸色都略微有些阴沉,如果动用了常平仓,变法的事情必然会受到搁浅。要知道,去岁变法才刚刚有了起色,他们可不想半途而废。虽说是发生了旱灾,可是这场旱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过去吧!
“百姓家中存粮如何?”
熟悉内情的三司官员相当无奈,青苗钱那么高的利息,百姓劳作一年能有盈余多少?而今有些地方其实已经开始出现饥荒了,随着旱灾的加剧,只怕会更加严重。只是官家这样问,难道要如实说吗?迟疑许久才低声道:“怕是不多!”
赵顼尚未意识到他藏富于国的做法,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百姓的资产,藏富于民为基础的大宋经济正在逐渐的风雨飘摇。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顼多少有些不满,轻声道:“让各州县统计百姓存粮,如果需要赈灾,优先动用州县府库的存粮,常平仓莫要轻动!”
“是!”在场的保守大臣们都心中有数,官家这是一力维护王安石,一力维护新法啊!甚至不顾灾难,不顾百姓生活现状,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赵顼心中忐忑,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如此了。也许这场旱灾不会太过严重,也许不久之后就会下雨,灾情会有所缓解的。赵顼这样自我安慰着,殊不知。围绕着这场灾害,一场针对变法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而风暴的核心绝对不只是王安石。
“陛下,粮食是一方面。为今之计,如何抗旱,还有想办法恢复漕运才是当务之急!”
有些存粮,至少可以心中不慌,抗旱救灾确实重中之重。只是实行起来怕是有难度。如今一切状况都是一团乱麻,故而完整的方案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着户部和三司立即开始制定抗旱救灾策略,至于漕运的事情交付工部处置!”赵顼随意吩咐了一声,便想匆匆离开,这几日麻烦的事情着实太多,他的压力不小,有些累了。
不想礼部尚书张宗益突然闪身出来,奏报道:“陛下,请旨,同天节的庆典是否照常进行呢?”
同天节。宋朝时皇帝的生辰之日,是一年的重大节日。百官与各国使节都前来朝贺,还会举办宴会和相关庆祝活动。赵顼的生日是四月初十,也不过六七日的事情。
本来这种事情是程序性的,礼部该早早准备的。可是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发生了这样严重的旱灾,为顾及民意,是否该取消庆典,抑或者是规模声势减小呢?为此张宗益自己拿不定主意,出于谨慎。请示赵顼是最好不过的。
赵顼有些迟疑了,同天节是他的生日,更是他耀武扬威的时候。新年之际,一连串的喜事让赵顼很得意。还想着同天节的时候好好风光一回,当真大臣与各国使臣也好耀武扬威一次。
可是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古代贤明的君王是要讲究节俭的,尤其是有灾害发生的时候,尤其要以身作则的。如果这个时候大肆搞同天节的庆典,可能为人所诟病。甚至还有可能引起民间的不满。一时之间,让他好生为难。
“各国使臣都到了吗?”
“到了!”
“那就照常吧!”说完之后,赵顼就起身离开了,一个耀武扬威的几乎自然不错错过。更不能因此在辽国、西夏等番邦面前丢了面子。
富弼觉得有些不妥,庆典不能不办,但是绝对不能过于隆重奢华。只是人老成精的富相公并未打算劝谏,韩琦的遭遇对他是个不小的警示,赵顼不是善茬,年事已高的他想要明哲保身。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种大义凛然的执着了,再加上年轻的皇帝也不是仁宗那样的君主,他很是失望。何必呢?非得弄个晚节不保吗?人都是会有或多或少的私心的。
司马光则有心劝谏一下,而今他以翰林学士的身份进为参知政事,也是两府相公之一。只是司马相公与前几年已经有所不同,对变法虽然依旧是反对,却不似之前那样的激烈了。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方式自然要有所改变。当然了,这也是在洛阳时,好友邵雍和张载不断劝谏的结果。
也许有一天,官家会幡然悔悟的!司马光心中默默地期盼着!平日里,他并不多说话,不过今日这件事并不涉及变法和党争,关系到皇帝的形象和仁德,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只是赵顼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身离开了。
司马光看着消失在帷幕之后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张宗益则是不动声色,尚书已经是他最高的位置了,两府八公的宰相之位他并不奢望。他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气节,更多的是讲求实际利益,所以他轻易不会违背皇帝的意思。其实这件事,他身为礼部尚书完全有发言权的,结果却一言不发,将皮球踢给了赵顼自己。
怎样的结果他无所谓,张宗益欣然受命,转身便去安排同天节的庆典去了,丝毫不理会的同僚们略带鄙夷的神色。官家说了,庆典照旧,那就是要隆重举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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